我用力一拍桌子,站起身,大声吆喝道:“老板娘,你侄子人在哪里?”
侯chūn茹被我吓了一跳,陪着笑脸过来:“小姐,你找他做什么?”
我冷笑:“你可知道你侄子做了什么好事?他险些害死我们四个人。”
侯chūn茹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我吓倒的,脸上仍然带着那抹卑微的笑容:“小姐,他只有一个人,你们有四个人,他怎么可能害死你们?小姐你是在开玩笑吧?”
我一怔,不由地看了侯chūn茹一眼,这个外表朴实慡快的妇人眼中竟闪烁着一抹jian诈的光芒。看来,chūn满楼客栈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容轻视。
我伸出手,就想抓住她的衣领“严刑bī供”,燕楚却握住我的手腕,摇了摇头。我咬牙,万般不qíng愿,却仍然乖乖地坐了下来。
燕楚微笑道:“我知道你是想保护自己的侄子,我不怕说白了,我们确实是为了传说中的宝藏而来。我知道你一定也隐瞒了一些事qíng,我也不会bī你说出来。可是你想一想,侯学文今日可以这样对待我们,连杀人都敢,说明宝藏在他的心中地位是多么重要。就算你现在不说出一切,将来有一天,你能保证侯学文不会对付你吗?还有你的女儿,你能永远保证她的安全吗?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你们开了这家客栈,衣食无忧,生活已经很富足了,何必还期望什么宝藏?对于一个人来说,再多的财富也及不上家人团聚、身体健康吧!你自己想一想。”
侯chūn茹脸上神qíng数变,虽然默默不语,却也看出她已经有所动摇。这个燕楚,平时一言不发,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只用了一席话,就劝得侯chūn茹动心,比我想要使用蛮力要高明得多了。
我如同一个怀chūn少女一般,满怀憧憬地注视着他的侧脸。这样的一个人,任何女子都不会不动心吧?;
外环公路远远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灰黑色弧形,公路一侧的排水沟仿佛这弧形散发出的模糊光晕,坑洼不平。
公路边停着一辆捷达出租车,发动机还没有熄火,嗡嗡地响着,车内空无一物,车顶的huáng色招牌上有两个大大的红字:顺发。
沟旁有脚印,清清楚楚的四只。
沟里没水,只躺着一个身体弯成弧形的人。
几只苍蝇在昏huáng路灯下嗡嗡飞舞,夜晚的风微微有些凉意,chuī起了沟里那人的一片衣角。
现在是2003年5月19日晚上七点多。
死者面朝上,虾米一样蜷缩着躺在沟底。他的兜里有钱包,钱包里身份证上的名字,叫陈汝锋。
衣衫完好、皮肤完好、骨骼完好、内脏完好;无伤痕、无勒痕、无内出血迹象、无窒息迹象、无中毒迹象;发型齐整、五官扭曲、双唇微张、瞳孔放大、双目圆睁……仿佛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法医用一张布盖住了这张恐怖的脸,然后摇头叹道:“死因不明。”
丰盛地产公司职员李羽掏出手帕擦擦汗,细声细气地道:“下午五点多,陈经理下班打车回家,上车时掉了份文件,我刚好经过,于是帮他捡了起来。那个司机回头看了我一眼,笑得……很诡异。”
出租车车主说:“我是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丢的车子,刚从公共厕所出来,就看到那人正钻进我的车里,依稀有点面熟,不过究竟是谁,我也没看清楚。”
陈太太挺着大肚子,揉着红肿的眼睛边哭边说:“他……人很安分,从没和谁结下过仇……今早上班还对我说要早点回来帮孩子做胎教呢……”
骑自行车的路人甲掏出根香烟点上,压制住身体的哆嗦道:“我看见那个人抱住他,然后松开手,他就滚到水沟里去了……不不不,没有挣扎,真的,他一点都没有挣扎,我看得很清楚。”
开私家车的路人乙瞪着眼睛嚷道:“我一看见有人掉水沟里,就意识到这是一宗谋杀案,于是我就按喇叭,吓走了那个行凶的家伙,然后给你们报了警,我这么做算是一个模范好市民吧?”
警方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画出了那个出租车司机的头像拼图。
刑警队队长夏水健带着那张拼图,走访了顺发出租车公司。
“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夏队长碰上一个人就拿着拼图问对方。
对方神色怪异地反问:“你……找他?”
夏水健翻开西装,露出别在衬衫上的证件:“夏水健,刑警队的。”
那人脸色发白:“警察,余风都死了十年了。”
夏水健的脑袋“嗡”地一响,用力指了指拼图:“这个人……叫余风?已经死了十年?”
那人觉得夏水健很无聊,摇摇头自顾走开。
夏水健当然不信,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开车送人?
紧接着,他又问了这家公司的其他雇员,得到的竟是同一个答案——图中的人就是死了十年的余风。
一些老雇员还指出了余风的一些相貌特征,和拼图上无一不符。
死者的死因还没有得到确认,凶手的身份又陷入了迷雾。
死人怎么可能跑去杀人?何况还死了十年之久。
夏水健的想法是,一个人要杀人又不想bào露自己,假扮别人是个很好的办法。
装扮杀人容易,可是如何能让死者不做一点挣扎,却有如此惊惧的表qíng,这就令人费解了。而且陈汝锋的身上找不到任何致命伤,肯定是被吓死的。难道他认识余风?
如果是这样,凶手的排查范围就可以缩减到很小了。
首先得查出余风的详细资料,以及和他有过jiāo往的人群。
然而,夏水健在警局档案库找到的资料却让他头疼不已——余风不是正常死亡,而是死于一宗谋杀案!
在那宗案子里,他是受害者,凶手是外籍富商,后来被引渡回国受审。那宗案子因为涉及外jiāo,当时被当成秘密案件来处理,所以留下的资料也不多。
一个薄薄的牛皮纸袋中,只有两张旧照片。
第一张是一个人的头像。夏水健只看了一眼,立刻就有一种压抑得想大声惊叫的冲动,这人眼睛睁得极大,因惊吓过度而扭曲的五官组成了一个恐怖的符号,看得夏水健毛骨悚然,不敢再看第二眼。这个头像夏水健很熟悉,正是余风的头像,十年前那宗案子的死者,如今这宗案子的嫌疑犯;另一张照片上是一辆古老款式的出租车,应该就是十年前余风驾驶的那辆。
夏水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思绪平息下来。他猜测,本案凶手也许是余风生前的朋友,因为不满政府对余风之死的处理,所以假扮余风,存心引起警方的关注……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陈汝锋的尸体经过解剖分析,并没有发现心脑血管破裂的状况,这就说明他并非被吓死的。那么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正当二十八岁盛年、意气风发的夏队长,叹了三天气后,把案子jiāo到了处理特别事件的部门——特别刑侦处。
办移jiāo手续的时候,夏水健红着脸,对特别刑侦处主任关心小姐迟疑地说道:“关主任,这个案子中只怕……真有不gān净的东西。”;
我认识夏水健纯属意外。
那天我应邀去参加一个古埃及文明展览会,会场设在本城的国际会展中心,因为此次参展品中不乏价值连城的珍品,所以保安措施十分严密。
可是这样的展品对我却毫无吸引力,我看得呵欠连天,进来不到十分钟,就决定不在这里呆下去了。
我走出会展中心大门时,正好有一队阿拉伯风俗打扮的人进来,后面跟着两名青年警察,我认得那几个阿拉伯人是近期常在新闻中露面的叙利亚来华商业代表团。
我让在门的一边,等这几个人过去。就在这时,突然有一辆面包车自广场上疯狂地冲了过来,大家为此一愕的瞬间,车门拉开,一只枯瘦的手伸了出来,将落在最后面的一个叙利亚商人拉了进去,随即高速逃遁。
那两个奉命保护叙利亚商人的警察大吃一惊,高个子的警察反应很快,拔腿就追。这时会展中心的保安也被惊动了,其中有一个认识我的问道:“胡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这种事我没有兴趣cha手,可他这么一问,倒显得那帮劫匪是在我胡西东的眼皮底下把人劫走的。我当然放不下这个面子,也没回答保安,当即追了出去。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城市的jiāo通状况十分糟糕。而那帮劫匪显然是新手,毫无目的地乱窜,发现堵车就跌跌撞撞地改道。这么一来,我要追上车子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那个高个子警察的体能也很不错,竟然勉qiáng跟在我后面。
最后,那辆车歪歪扭扭地开进了一条胡同。
我闪进一户人家的门廊,伏在墙边观察。只见那辆车的侧门打开,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接着,前门下来一个络腮胡的男人,他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什么动静,便从车里拉出来一个麻袋扛在肩膀上,毕恭毕敬地对老太太道:“四奶奶,进屋再说吧。”
我大吃一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主持这件事的竟然是个老太太!
正当此时,气喘吁吁的高个子警察已赶到,拔枪指向“络腮胡”,喝道:“放下……奇,奇路亚先生!”
那个白发老太太突然一扬手,就听“当”的一声,那警察的佩枪已经被一枚小小的发夹击落在地。不待那警察弯腰,“络腮胡”已抛下手中麻袋,猱身冲上,出手袭向对方咽喉。
我又是一惊,这人出手不凡,那警察只怕要遭殃。孰料那警察一仰头便避了过去,顺势旋腿,还了一记侧踢,用的是空手道的jīng妙招式。
“络腮胡”被一脚踢中,“噔噔噔”退了三步,随即身法一变,好似平地里矮了十公分,同时捺指如钩,招招不离那警察的胸腹要xué。
这时我心中已是讶异之极,“络腮胡”的这种武功身法属于一个古老江湖帮会的秘传。这个帮会的名字叫做铁伞帮,我武术上的启蒙老师就是铁伞帮的一名长老(那是另一个故事,这里不复赘言)。
铁伞帮源于自晚清时期的小刀会,进入民国后,小刀会消亡了,铁伞帮便自成一派了。后来由于日寇侵华的全面升级,铁伞帮逐渐演变成民间抗日团体。不过自从时任的铁伞帮帮主赵自然死于日寇之手后,铁伞帮便成了群龙无首的半解散状态,一直持续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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