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爷爷还活着的那个年代,人们要做的活,往往都是包料,只要爷爷出工即可。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送到家里的那些木料,自然成了我练手用的绝佳工具。
自从六岁开始,不管是送到家里要爷爷打的棺材,还是箱床,木柜,上面的花纹,都是我负责进行雕刻的。
而对于穷人来说,鼠李这种遍地可见的树木,无疑是练手的最佳材料。
我家的附近便是燕山的支脉,叫做乱石山,山上树木丛生,只要细心的寻找,便不难发现深藏在山坡上的鼠李根。
鼠李的植株并不高,里面包含大黄素,因此,有着巨大的经济价值,可以完全的人工进行培育。
这且不说,这种植物对于生长的环境要求相当的简单,因此,野生的植株几乎随地可见。
对于我们这些喜欢玩木头的人来说,鼠李,就是我们口中的麻梨疙瘩,用来雕刻烟斗,制造各种各样手玩玩具的绝佳材料。
为了满足我对雕刻的强烈兴趣,爷爷在我上学前班的前半年,便开始每天带我上山去挖麻梨疙瘩,一起拿回家放在房顶晾干。
等到将这些麻梨疙瘩晾干的时候,爷爷就会耐心的教我如何辨识麻梨疙瘩的形状,并且因形就势,将其雕刻成适当的雕品。
也正因为如此,不过短短的一年时间内,我们村里所有老人手里的老烟袋几乎换了个遍。
说句不谦虚的话,他们任何人只要拿出手中的烟袋,那就绝对是一件做工绝妙,上面布满各种纹路和壁画的绝美艺术品。
随着我一年年的长大,这些老人们手里的烟袋锅,也在不断的更着新,换着代,上面的图案越来越精美,形状也是越来越惟妙惟肖。
曾经有一位本家的大哥,常年在北京打工,一次,偶然的拿着我给他做的烟袋去了潘家园,才到了那边,立刻就被人围上,非要用三百块钱买下他手里的烟袋。
这位大哥也算是实诚人,碍于和我的情面,起初说啥也不肯出手,但是,最终还是熬不住那些人的热情,以及逐渐哄抬的价格,最终将那烟袋锅换成了五张崭新的大红票子。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闹海金蟾形状的烟斗。
众所周知,金蟾有三足,两只前腿完美的蜷缩在前方,一条拖后的单腿是烟斗的柄,出烟口,就放在了金蟾大张的嘴里,不管是论设计,还是论雕工,都可以说得上是精美绝伦。
那样的东西都可以雕刻出来,只是简单的雕刻一个人偶,对我来说,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事实上,这只人偶从最初的材料打磨,到最后的成型,我不过才花费了不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而已。
仔细的看,那绝对是一个大美人,瓜子脸,尖下颏,一头乌发高高的挽起,身形婀娜有致,腰肢纤细柔滑。
最为显眼的,还是美人的下巴上,我有意的用檀香在上面将木料烧焦,以便在那里形成一个黑痣。
如果细看的话,就在那美人的头顶上,有着一块人为挖出的凹槽。
最为精致和不可思议的,还是这个木头美人的四肢和脖颈,就像是市面上卖的那些兵人一样,完全有可以活动的木质关节组成。
虽然看上去像是整木雕成的,但是,木人的四肢,乃至于腰部和颈部的关节,全是我用碎木片制成,同样的用细的木棍串联起来,中间涂上蜜蜡漆进行润滑,就像是真正的人体一样,完全可以做三百六十度的回转运动。
测验完了辟痋针,我伸了个拦腰,伸手拿起木头美人,看了看她的容貌,又用手活动了一下她的四肢,确定全部安装结实,而且转动灵活后,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柳眉啊柳眉,看来,我卢天宝的手艺,还真的是不错,居然把你雕刻的这么惟妙惟肖,现在,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我对着那美人雕像自言自语着,随手从桌上拿起了一块小小的木片,如果细看的话,就和木人头顶的那块凹槽大小相若。
那木片虽然小,但是上面,却是刻满了奇形怪状的符文。
我用指肚摸了摸木片上的符文,随手将其插入了木人的脑中,顺手将木人竖直着放在了桌面上。
木人站在桌面上,立刻出现了让几乎所有人看到都要为之感觉到瞠目结舌的变化。
她就像是有生命一样,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歪着脖子看向了我。
“柳眉,虽然这个身体,你现在还不能习惯和适应,但是,如果想要去找那个伤害了你的人报仇的话,你也只能暂时先委屈一下了。”
我用食指敲了敲柳眉的脑袋,柔声的安慰道。
听到我如此说,桌上的木人,居然像是听懂了我的话一样,对着我重重的点了点头,站立了一会,这才想起来要对我表达谢意,弯下腰,深深的对我鞠了一个躬。
却不想她这一下居然用力过猛,直接便摔倒在了桌子上,挣扎了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看着她憨态可掬的模样,我忍不住的嗤笑出声。
“柳眉,这种感觉,就像是穿着新买的鞋子一样,一开始,肯定会有不习惯的地方,只要多适应一下也就好了。”
笑罢多时,我只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只好忍住笑,伸出自己右手食指的指肚,轻轻的抚摸着木人头顶以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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