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肯德里克从楼梯上下来,进到自己的卧室里。他坐在单人床的床沿上,盯着地板。在一个小壁橱和衣柜的边上,有把直背椅。追踪者在椅子上坐下。他的日常生活就在屋顶的空间里。追踪者看了眼孩子的父亲。父亲耸了耸肩膀。
“阿斯伯格综合征。”他无助地说道。孩子的这种健康状态显然让他很挫败。其他人的孩子可以和女生约会,可以培养成为汽车技师,而他的孩子……追踪者朝他点点头。意思很明白。
“贝蒂一会儿就回来。”他说道,“她可以弄点咖啡。”然后,他离开了。
来自米德堡的男人小心地用词,但他不知道该小心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之前,追踪者把阿斯伯格综合征和公共场所恐惧症都研究了一下。
和唐氏综合征以及脑瘫一样,两种健康状况都有轻重之分。和罗杰・肯德里克常规性地聊了几分钟后,追踪者认为,很明显,不需要像对孩子一样对待他,也不用像对孩子一样讲话。
这个年轻人对于人与人的对话非常胆怯,对家庭以外环境的恐惧加深了这种胆怯的程度。不过追踪者想,如果他能够将对话转换至这个十几岁孩子感到舒服的领域——网络空间——他就会发现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他是对的。
他想起英国网络黑客加里・麦金农的案例。美国政府想要审判他,伦敦方面宣称他非常脆弱,无法承受旅途劳苦,更不要说坐牢了。但他侵入了美国航空航天局和五角大楼的机密部门,就像用刀切黄油一样,渗入了迄今为止设计最为复杂的若干道防火墙。
“罗杰,外面有个人,躲在网络的某个地方。他恨我们的国家。他的名字叫传教士。他用英语在网络上做布道,要求人们皈依他的思想,去杀美国人。我的工作就是找到他并且阻止他。
“但我做不到。在那里,他比我聪明。他觉得他自己是网络空间里最聪明的。”
他注意到,那双不断挪动的脚停了下来。这是第一次,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抬起头,和他的目光保持接触。他在考虑回到唯一的那个世界。天性注定他要生活在那里。追踪者解开了一个口袋,取出了一个存储卡。
“罗杰,他传东西到网上,但他把他的IP地址藏了起来,这样就没人能知道他在哪儿了。如果我们知道,就可以阻止他。”
少年用手指玩着那个存储卡。
“罗杰,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问你,是否能够帮我们找到他?”
“我可以试试。”少年说道。
“告诉我,罗杰,你在楼上有什么样的装备?”
少年告诉了他。不是市场上最烂的机器,但也只是很普通的商店里卖的那种东西。
“如果有人来问你,你真的喜欢什么?你最想要的配置是什么样的,罗杰?”
男孩活了过来。脸上激情四射。他又一次看着追踪者。
“我的最爱是一台双六核处理器的系统,32G的内存,红帽企业版Linux第六版或者更高版本。”
追踪者不用做笔记。他戴的勋章里的微型麦克风把一切都记了下来。而且,他也完全不明白这个孩子在说些什么。不过,那些书呆子会明白的。
“我会明白我能做什么的。”他说着,站了起来,“看看这个材料。也许你也搞不定。不过谢谢你愿意尝试。”
两天内,一辆载着非常昂贵的电脑设备的厢式货车和三个男人来到森特维尔后街的那栋房子。他们在复式结构上爬来爬去,直到把一切都装好。然后丢下这个非常脆弱的十九岁男孩离开了。男孩盯着屏幕,飘飘欲仙。他看了一些圣战分子网站的布道,开始敲击键盘。
杀手在他的小型摩托车上伏下身,假装在修引擎。路的那头,州参议员离开住处,把他的高尔夫球杆塞进汽车行李箱,坐到方向盘前。这是夏日的一个早上,阳光灿烂,时间刚过七点。他没有注意到身后小摩托车上的那个男人。
杀手不需要离得太近。这种事他之前已经做过两次了。之前穿得和这次不一样,牛仔裤和带头巾的上衣,非常不显眼。参议员是去高尔夫球场。他跟着参议员的车穿行于弗吉尼亚比奇市,走了五英里。他看到参议员停好车,拿了球杆,进入球场,不见了。
杀手驶过俱乐部入口,左转开上支路,消失在树林里。他在支路上开了两百码,然后又向左转,开上了林荫道。尽管骑手装束古怪,但从对面开来的车还是没有看到他。
他刚剪过头,戴着钩针编织的白色无檐便帽,一身雪白的长袍从颈部一直盖到脚踝。他顺着林荫道,开过几个乡间的小屋,到球场第五个球洞区“瀑布球区”时,开出了林荫道,进入早晨的阳光中。然后,他开下车道,把摩托车扔进第四球洞区“落羽松球区”边上高高的灌木丛。
其他洞的球区已经有人在打球了,不过他们玩得全神贯注,没有人注意他。穿白衣的年轻男子平静地沿着“落羽松球区”走去,一直走到桥边钻进灌木丛,直到自己隐身不见,然后等在那儿。他之前来观察过,知道凡是打整场球的人,都会来第四洞的球道并穿过小桥。
他在那儿待了半个小时。有两对男女完成了“落羽松球区”,走向第五洞的“瀑布球区”。他从隐蔽深处看着,让他们走了过去。然后他看见了参议员。他和另一个年纪相仿的人走在一起。参议员今天在球场穿的是件绿色的防风夹克,他的搭档和他穿的衣服颜色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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