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我做错了什么?
「由纪最近怪怪的,还叫我不要去她家。」
「由纪的阿嬷生病了,把全家都闹得鸡犬不宁。」
当我回家抱怨时,妈妈这么告诉我。我看过她阿嬷,没想到她生病了。由纪一定是因为家里的事太烦心了,所以没空欢笑或流泪。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嘛!
只要我够坚强,或许可以帮她分忧解劳。我要再加把劲……但是,无论我变得再怎么坚强,她都从来没有找我商量过任何事,反而越来越面无表情。
但是,没想到她却没有受到任何排挤。
虽然她整天面无表情,臭着一张脸,但很懂得在紧要关头说句安慰话或是贴心话。班上的同学有时候会说,由纪是个怪胎,但这个「怪胎」代表的是正面的意思。
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大家都受骗上当了,就像我以前那样受骗上当了。
中学三年级的秋天,我第一次发生呼吸困难,当我在保健室的被子下瑟瑟发抖时,由纪帮我把书包拿来了。
「你没事吧?」
「你根本就不关心我,反正又会找机会写我的坏话!」
「我没有电脑,也没有手机,才不会做那么卑鄙的事。」
她伸出握力只剩下三的左手。
「敦子,或许你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独自在黑暗中走钢索,但其实绝对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们回家吧!」
我哭了。我哭啊哭,哭啊哭,当我回过神时,发现自己不再颤抖。
原来由纪真的关心我,原来她了解我。
只有由纪是我的朋友。
……即使想由纪的事,也无法把稿纸填满。
我用指尖把自动铅笔转了一圈。创校纪念日时,每个人都领到了一枝。无论怎么看,这枝只有白底绿色校徽图案的笔都不怎么起眼,但由纪搞不好可以以这枝笔为题材写一本短篇小说,比方说……是男友生前留下的遗物之类的。
我看着由纪写个不停的手,带着讽刺,向她传送念力。
写得这么认真,小心又被人告状。
*
背后可以感受到敦子的视线。她可能又在杞人忧天,以为「由纪可能又在写我的事」。从今年一月开始,我和敦子之间就有一种微妙的尴尬。我知道其中的原因。
因为我写了〈小夜走钢索〉。
但是,那并不是我的错。假设我有错,也是因为我那天不小心把书包留在学校,忘记带回家了。说穿了,那也是敦子的错。
去年六月,高一的运动会前夕,敦子双脚站上梯子,在操场上挂代表班级的塑胶板时差一点跌下来,结果引发了过度换气症。当时我正在附近做花饰,立刻从她的运动长裤口袋里拿出摺好的便利商店塑胶袋,套在她头上,带她去了保健室,等她妈妈来接她,才目送她们离开。
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当她们离开后,我才发现敦子忘了带书包回家。我打算等运动会的准备工作结束后,回家时顺便把她的书包一起带回家,于是把她的书包放在桌上,自己的书包挂在桌旁,结果只带了敦子的书包回家。因为我们用的是学校规定的同款书包,所以也算情有可原。
为了去敦子家,我必须绕十五分钟的远路。我算好可以准时回家的时间,急匆匆地离开了学校,到了敦子家时,才发现自己的书包忘在学校了。那时候,因为我家有「门禁」,所以无法再回学校拿书包。
幸好钱包和手机都放在口袋,所以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时,我才感到后悔。
书包里有我写好的稿子!
我原本打算放学后,去便利商店影印那一百页用四百字稿纸写成的手写稿,所以用夹子夹在一起放进了书包。
算了……反正别人不会翻我的书包,不会翻,不会翻。
我这么自我安慰。第二天早上,我比平时更早赶到学校。书包仍然挂在桌旁,但打开一看,里面的稿纸不翼而飞了。
被人偷走了?真是糟透了……
幸好书包里没有放任何写有我名字的东西,但我情愿被公布裸照,也不愿意被陌生人看到自己写的小说。我根本无心参加运动会,只要一有时间,就回到校舍四处找稿子。除了教室、图书室、电脑室、化学实验室、烹饪室和社团活动教室以外,我连置物柜和垃圾桶都找遍了,却仍然一无所获。
为了安全起见,我还去找了教职员办公室。看到打开的电脑、三年级的成绩表,以及连我都觉得怎么可以这么毫无防备地乱丢的东西,却仍然没有找到稿子的下落。
那是我花了多少心血写的小说!但是,我知道再找也是徒劳,只能作罢了。
我希望那份稿子永远不见天日。
——没想到,那篇小说却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现在敦子眼前。
小夜走钢索
只要一次跳跃,就足以没收才华。
到底有多少人意识到,所谓才华。并不是天赐的礼物,只是有期限的出租而已。
至少,十七岁少女小夜并不知情。她会表现出一副「这个世界没有永远」,仿佛已经对世界知之甚详的表情谈论友情和爱,却从未思考过才华和永远之间的关系,
愚蠢的小夜。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湊佳苗凑かな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