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鬼……睡眠瘫痪的时候,”林海小心翼翼地问出自己想了很久的问题,“有没有可能预……预测将来发生的事情?”
“预测?”墨雅轩一愣,“在睡眠瘫痪期间,人的大脑确实有可能出现往常难以出现的现象,比如创造力增强或者得到什么灵感之类的。据说凯库勒在睡眠瘫痪中曾经获得了关于苯环结构的灵感。但是关于预测未来……似乎还没先例。”
“噢。”林海闷闷地答了一声。
“你经常鬼压床吗?”墨雅轩问。
“对啊,”林海耷拉着脑袋,“最近突然出现的,然后非常频繁,我都快神经衰弱了。”
他们两人走到了道路的分叉口,分别通往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上弦月的些微白光穿过阑珊的枝杈,洒在水泥地面上,雪白得像是月色的纸。林海突然想到自己居然有勇气和一个女生单独走了那么长一段路,不禁涌上一股犹如神舟五号发射成功的自豪感,心里的小人挥舞着红旗兴奋地跳舞。
“你愿不愿意?……做个试验?”墨雅轩突然问。
“试验?”沉浸在自豪中的林海没反应过来,“什么试验?”
“不是试验,就是,你愿不愿意当个志愿者?”墨雅轩停在岔道口,把脸转向他,她的脸从额发的阴影中露出来,“我的哥哥是搞这方面研究的,现在正缺一个类似你这样的患者。如果你能答应的话,会对解开这个人体的奥秘的工作贡献巨大的。”
解开人体的奥秘?林海觉得这话带着古怪的含义。但是转念一想,居然有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自己找上门来,不禁又开心得想要欢呼雀跃。“真的,你哥哥是专门研究睡眠瘫痪的?”
“呃,也不是专门研究,”墨雅轩不知为何突然没词了,“他是神经学方面的专家,主要研究……关于人的思想还有大脑活动的。”
但是林海没有注意到墨雅轩的神态:“当然好了!说不定你哥还会帮我找到如何治好睡眠瘫痪的办法!”
“其实,他说不定更希望你一直睡眠瘫痪,这样有助于他的研究。”墨雅轩笑道,她转身向女生公寓走去,然后挥手,“我会跟我哥联系的,再见!”
“拜拜!”林海也跟着挥手。一直以来他觉得告别时挥手很幼稚,但是现在却一丝违和感也没有。在他回宿舍的路上他都想着以后关于睡眠瘫痪的科学研究的事情,感到自己离事情的真相越来越近了,幸福得几乎要欢呼雀跃。林海开始脑补墨雅轩的哥哥穿着白大褂给他做起各种实验的场景,脑袋上贴满了电极……呃,还是不想了。林海把这种想法压了下去,转念期待着什么时候墨雅轩把他引荐给那位睡眠方面的专家。
他从没吹过这么惬意的晚风,清凉舒爽,醉人心脾。
当他要走进宿舍楼时,却突然想到,自己是第一次看到在同学间矜持得体的墨雅轩露出笑容。
五 心理学家和老绅士
奔跑在喧嚣的人群与高耸的建筑之间,炽热的人气与冰冷的地砖在空间中无限地向远处延伸,你看见前方都是人潮,后面也都是人海,但是却仍凄苦无助。
男人和女人们嬉笑着交谈,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叫着,黑着脸的大叔正和电话争吵,如此熙熙攘攘。这往往来来的人潮中,你在向远处的某个目标奔驰,但是却无处可破,无处可入。
真是压抑啊,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被扼杀了,似乎血液也快要凝结了。虽然不是因为奔跑导致的气竭,但是这种压抑更胜一筹,就像是用世界上密度粘稠度最大的液体堵塞了你的气管的每一个缝隙,将血管的每一个岔口通通扎紧,你无处可逃。
你突然发现这种极端压抑的感觉并不是此时特有的,而是一直伴随着你的,自你出生,到你死亡,它都将伴随你,比你的影子还要坚贞,永不离去。平常你只是一直没有发现罢了,而现在你突然就明白了,这种痛苦的触感紧紧地包裹着你的肉体和灵魂。
是有人在追逐你吗?你在奔跑的间隙中向后往去,目光穿过重重的面无表情的人群,你辨认出了那些面无表情的追逐者,他们一个个目光呆滞,带着你从未见过的表情,但是你却发现他们的表情与周围熟悉又陌生的人如此相似,如出一辙。他们每个人长相都独特得让人惊讶,但是看起来却又与川流不息的人群一般无异,几乎隐没其中。他们每个人都身着浓得像是夜色的黑衣,但是却又如此融入马赛克般的行人之中。
为什么你要奔逃?他们看起来全无恶意,有的表情还微妙地和善。你仿佛听见他们的呼唤,呼唤你停下这全无希望的逃亡,言语恳切,丝丝入扣。
当你再把目光向前投去时,你却被抓住了。你沉没在水中,静静的水草在你的身旁拂动,气泡咕噜咕噜地向水面飘去,远处的景物都被折射得模糊不清,变换了形状。
现在那些黑衣人都看着你了,他们围在水面之上,用神秘莫测的眼神注视着你,像是在研究,又像是在观察,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仍旧面无表情,不悲不喜。你感到有些不自在了,慢悠悠地在水狭隘的空间里游到另一个地方去。可怕的是你早已把刚才在狂奔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因为据说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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