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站长看到死在地上的三条洋平,也傻了眼,听完医务兵的讲述后,他气得在地上直蹦,“小吕啊小吕,你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下怎么向情报部交代?”
周保中慢慢抬起头,颓丧地叹着气,“延安情报部总说我们东北抗联军打仗是把好手,搞情报是门外汉,连泽田同志也这么说。我一直不服气,就想做出个样子来给他们看看。现在可好,非让他们把大牙笑掉不可,搞不好还得受处分。”
吴站长看了桌上翻译出来的密信后问周保中:“周军长,这信是怎么回事?”
“那是三条洋平的老爹三条木临死前给他的遗嘱,说三条洋平不是他和日本妻子的儿子,而是与中国女人黄淑凤生的。当时生了双胞胎,三条洋平只是其中一个。”小吕连忙解释。
听了这话,吴站长又看了看信,然后就在屋内转圈。周保中不耐烦地说:“老吴,你别转圈了,我脑袋都晕了!”
吴站长点点头,“在道河村黄淑凤家窗前时,我也偷听到了他们的一些对话。那么就是说,三条洋平的父亲三条木当年在中国认识了那农妇黄淑凤,而且还生下双胞胎孩子,一个被三条木带回日本,另一个还留在中国。从这个白纸条来看,这个留在中国的孩子就在哈尔滨开拓医学院谋差事。三条木希望他们母子兄弟团圆,而三条洋平显然不是来团圆的,他是个典型的日本军国主义分子,被东条英机等人洗过脑,为自己有中国血统感到非常耻辱。所以他亲自大老远地从哈尔滨来到道河村,就为了亲手杀死这个让他丢脸的中国母亲和中国兄弟。”
“真是吃饱了撑的,要想杀掉一名农妇,还用自己动手吗?随便找个心腹不就行了?”小吕有点不理解。
吴站长说:“这不是小事,以三条洋平这么谨慎隐忍的性格,肯定信不过任何人,除非他自己动手,而且他还想亲眼看看这个令他蒙羞的中国母亲和兄弟。”
周保中想了想,又问:“三条木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去年,也就是1944年。”吴站长解释说。
小江忍着手指的疼痛问:“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向情报部和社会部交差吧。唉,我这手指也白挨咬了。”
周保中毕竟只是个领兵打仗的将军,在这种事情上没什么经验,只好望着和小吕同是中央情报部侦察员出身的吴站长。吴站长沉吟片刻,说:“先别通知中央,小吕、铁柱,你们俩立刻和我再回道河村,我有些话要问问那个农妇黄淑凤。”周保中早就没了主意,只有点头的份儿,只嘱咐他们深夜别打扰百姓,同时小心可疑人员跟踪。
小吕和那名懂日语的军人长贵立刻领命,每人各带上两把匣子枪,跟着吴站长出了山洞,在红衣人的带领下顺原路走出西二道沟,刚出树林就看到那辆载着薄板棺材的马车还停在原地,两匹马正乱啃着地上的青草。三人大喜,连忙扔掉车上的空棺材,乘马车星夜向道河村驰去。
不到两个小时,又回到了道河村附近的小树林,三人将马车藏在树林里,徒步向村北头的黄淑凤家悄悄摸去。天黑沉沉的像锅底,他们来到黄家后院时,借着月光看到黄淑凤正在后院里用铁锹挖坑,边挖边低声哭着。吴站长、小江和铁柱慢慢靠近院墙,黄淑凤抬头看到有三个人影站在墙外,吓得“啊”地惊叫。
“黄大娘,是我,吴站长!”老吴隔着栅栏低声喊道。
黄淑凤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后退了几步,手里还握着铁锹,“你们、你们咋又回来了?”
老吴说:“黄大娘,我们有点事想问问你,能让我们进去说话吗?”
“别、别进来,我一个孤老婆子,你们想干什么?别进来!”黄淑凤下意识地紧握手中的铁锹,哆嗦得像摸了电门。
铁柱笑了,“大娘,您别怕,我们是东北抗联军,是老百姓的队伍,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你先把栅栏门打开,省得我们翻墙进去。”
黄淑凤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栅栏是用粗树干编成的,只能挡住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小猫小狗,对这几个壮汉来说形同虚设。对方没有翻墙进去,已经是给足面子了。她也知道对方是抗日的部队,但一想到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心里就哆嗦。她还在犹豫,老吴左右看了看,怕被人发现,干脆说道:“黄大娘,刚才我们抓走的那个日本人三条洋平,他已经死了,你要是想知道原因,就赶快开门,我们进屋去谈,不然我们就走了!”
“啊?你们说什、什么?”黄淑凤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儿昏过去。小吕表情严肃地说:“你先把栅栏门打开。”
黄淑凤再不犹豫,连忙上前把锁住栅栏木门的锁头打开,四人一道进了屋。黄淑凤刚把屋门插好,就回头焦急地问:“他、他怎么死、死了?”
老吴坐在炕沿,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再把那张翻译好的信纸递给她。黄淑凤听得面如死灰,看着信纸上的字,半晌无语,突然间放声大哭起来。
小吕怕被外面听到,连忙上前去捂她的嘴,老吴伸手拦住,示意他别管。黄淑凤也知道这样不妥,但悲从中来,只好自己捂着嘴,哭声仍从指缝里挤出,眼泪流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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