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谦也知道,胡旺财上了年纪,比不得三个年轻人,于是说道:“要不你在高砂找户熟人家休息,他们三个陪着我回去就行!”
胡旺财见胡德谦这么说,哪里肯答应,咬咬牙牵着马继续前行。
这几里山路很崎岖,经常有狼出没,一般人要想从这里过,都结伴而行!
胡德谦对一个家丁说道:“把你的枪给我!”
他接过家丁的枪,利索地把子弹上了膛,倒提在手里。两个家丁一边走,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除了几个人的走路声外,就只有大风刮过树林的“呜呜”声,在这样的夜里,令人觉得心惊胆战。
终于来到山岭下,胡德谦下了马,拄着胡旺财递给他的拐杖,把缰绳递给一个家丁。
走在最前面的游勇庆看到不远处有影子晃动,忙摘下身上的火铳,拔掉塞住铳口的纸塞,大声叫道:“如果是人的话,就应一声,否则我开枪了!”
山里人走夜路有很多禁忌,相互之间遇到,不敢乱打招呼,只要发出声音,证明自己是活人,就行了。
传来一声狼嚎。
游勇庆不敢怠慢,对着那些黑影扣动了扳机。一声巨响,从铳口迸出万点火星,成扇形朝前面罩去。
火铳的声音比步枪不知道要响多少倍,饶是胡德谦有所准备,也被震得耳朵嗡嗡直响。
一铳打完,游勇庆很利索地往铳口装火药和铁砂子。另一个家丁也摘下背上的枪,打开保险瞄准前面,仔细寻找目标。
上好火药和铁砂子,游勇庆平端着火铳,猫着腰,一步步踩着台阶往上走。走了七八级台阶,隐约见前面的地上躺着两个人,顿时吓了他一大跳,几步窜下台阶,来到胡德谦身边,叫道:“胡老爷,我我打死人了!”
胡德谦一愣。刚才明明听到前面传来狼叫声,游勇庆才开的铳,这么远的距离,若真的是活人被铳打中的话,不可能那么快致命,况且连叫声都没有?他当下从一个家丁手里接过火把,一手提着枪,对游勇庆说道:“不要怕,我们再上去看看!”
胡德谦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游勇庆和另一个持枪的家丁。往上走了十几级台阶,感觉脚下踩着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只胳膊。台阶的雪地上,还有一些杂乱的梅花状的足印,是狼留下的。
那只胳膊被狼啃过,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再往上走,果真看见有两个死人,胡德谦一眼便认出是他之前派回家报信的两个家丁,他惊道:“怎么会这样?”
走在后面的胡旺财闻声赶上前,看到了雪地里的惨状,两个家丁的尸体已经被狼啃得不成样子,当即哽咽着说道:“可怜,怎么两个人连枪都不敢放,硬生生让狼给吃了呢?”
两个家丁共有两支枪,一人一把,其中一个家丁的枪还背在身上,另一个家丁的枪甩落在山道旁边的草丛中。这两个家丁并不是第一次夜里走这道岭,也知道附近有狼出没,可是居然连枪都没来得及摘下来,就丧了命。
胡德谦看清其中一个家丁的致命部位在咽喉,伤口很窄,是被利器划过所致。另一个家丁的左手齐肘被砍断,腹部被横着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肠子被扯了一地。
他望着这两具残缺的尸体,说道:“他们不是被狼咬死的,是被人杀的!”
胡旺财问道:“在这种地方,什么人会杀他们?难不成是胡泽开回来报仇?”
胡德谦说道:“你别乱猜!胡泽开和我是私人恩怨,他要找也是找我,绝对不会滥杀无辜!这种时刻,浮梁那边的新四军也不会到这里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两个人一定遇上了不该见到的人!”他抬头看了四周一眼,只见大雪茫茫,哪里还能发现什么踪迹?
胡旺财问道:“难道是罗局长他们正在找的那股日本人?”
胡德谦点头道:“很有可能!明天一大早,你派人骑马进城告诉罗局长。”
胡旺财问道:“老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胡德谦说道:“不能让他们放在这里给狼吃,找树藤捆了,放在马背上驮回去!”
胡旺财和另一个家丁就在路边找了些树藤,将两具尸体收拢来捆好,一边一个挂在马背上,赶着马往前走。
胡德谦持枪走在前面,一个家丁观察山道两边,游勇庆负责殿后。
上了岭,出现一座石头砌成的亭子,是专供上下岭的人歇脚用的。亭子上方的一块石板上,刻着积善亭三个隶体大字,是胡德谦祖父题的。他祖上曾出过几个进士,也算是书香门第。到了他曾祖父那一代,开始出外经商,生意越做越大,成了村里的大户。经商不忘积德行善,远近十几里内的路桥凉亭,都由他家出资修建。遇到荒年,都会对那些贫困的乡民进行救济。正因为如此,他家在考水村很有地位。他祖父也成为一族之长,全族胡姓之人若犯了族规,单凭他祖父的一句话,就可定人生死。族长的位置传到他的手里,比以前多了一些民主的特色,遇上什么大事,他会找来族里的一些老人,共同商讨对策。
胡旺财一屁股坐在凉亭内的石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再也走不动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一路连滚带爬的,加上雪水渗透衣裳,寒气一直钻到骨子里,哪里还吃得消?坐下来没多久,他身体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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