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拎起另一只老鼠递给他,说你光吃老鼠肚子里面的东西就行了,看这肚子鼓鼓的,装着不少东西哩,剩下的空身子先搁桌子上吧,扔了浪费,明天给你炖炖。二炳子说声好吧。便将手中的鼠尸皮囊丢下,又抓起另一只死老鼠。
这回是一双手攥住死老鼠的四肢,往两边扳开,让它的大肚子尽量裸露出来。二炳子的嘴巴凑上去,嗅动鼻子闻了闻。张开嘴猛地一口咬了上去,然后使劲往里吞了一番,勉强将鼠肚子上最凸起的一部分给吸到口腔里了。再用牙龈夹住,慢慢用力阖上颌骨。看起来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照顾不好,鼠肚子便会从牙龈上打滑。
反复地蠕动着牙龈,来回地磨合磨合,将鼠肚子上挤压出凹痕。终于能咬结实了。握紧拳头,眼珠子瞪得越来越大。突然嘴巴上猛地用力一合。听得嘣一声。就跟捏爆一个马泡瓜似的。饱满的鼠肚子被二炳子用牙龈给铰崩了。一股子脏东西似箭一般射过来,啪地打在了我的脸上。
我伸手往脸上一抹,黏糊糊的。放在眼前一看,只见手掌中粘着一片浓稠的黄浆糊,还夹杂着一根黑色的细肠子。再一看二炳子,又在凸瞪着个眼珠子,梗着脖子,脸上憋得潮红,将嘴里的东西使劲往下咽。咕咚一家伙,那么一疙瘩老鼠的内脏又让他给咽下去了。然后又是把死老鼠摁在脸上,啧啧咂咂的一阵吮吸。直到把鼠肚子里面的东西给吃得干干净净的。
将两只死老鼠给吃了后,二炳子饱了。这回是真的饱了。自打来到我家以后,头一次吃饱。显得有些兴奋,对我父亲说:“三叔,这死老鼠挺好吃的,可以让我当饭吃啊!”父亲点了根烟叼在嘴上,喷出一道浓浓的烟雾,嗤一声嗤一声地冷笑不已,说你这个讨债伢子,你以为这些老鼠好抓着么,这是我打死人坟里掏出来的,这些鼠王八都是吃死人肉长起来的。
人家二炳子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接下来该我吃绿鳝汤泡馍了。我才刚把脸给糊涂起来,还没张口央求呢。这父亲就眼疾手快,冷不丁地将尖锥子往我嘴巴上戳了一下子。给扎流血了,疼得我抽动个歪嘴叫唤不止。
“你要不把这盆子绿鳝汤给我喝完,看我不废了你!”说着,父亲将尖锥子抵在了我的脑门上,使劲一攮,再猛地一缩的。给扎破了一层肉皮,有血珠子渗出来了。吓得我浑身冒汗不止,慌不迭地说我喝我喝。
端起盆子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大口,实在有些恶心得慌,嘴巴不由得一张,险些吐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将返流到口腔里的秽物给强行咽下去了。
“瞅你这没出息的屌样儿吧,看人家二炳子,死老鼠都吃了,你连这鱼汤都喝不下去,要你用啥使啊!”父亲用锥子的把柄一下一下地攮着我的头,使得我的头朝下一栽一栽的。
虽然二炳子吃死老鼠对我的心灵造成了强烈的抨击。也让我心里有了些平衡感。可绿鳝汤这玩意儿实在太难喝了。
记得在以前某个高温的夏天里,我在厨房里找到一桶稀饭,以为是母亲给我留下的剩饭,就盛了一碗,喝了一大口,浓烈的又酸又馊,恶心得我一下子吐出来了。问了母亲才知道,那是她攒了一个月的饭根,忘了倒掉了。
而和眼下这绿鳝汤比起来,那一桶在夏日高温下存放了一个月的饭根,端的属于美味佳肴了。
突然,脑子里灵光迸现了。我抬起头问父亲:“好爹嘞,我能在绿鳝汤里掺点儿其它的佐料吗?”父亲皱着眉沉吟了一番,点了点头说:“好吧,谁让你是我的儿子呢!”我不由大喜过望,说谢谢老爹网开一面。
“网开啥网开,你又不是个王八,兜住你了?说个话都不能好好说,光知道卖弄你那俩破字,真让人恶心得慌!”父亲又吵吵起来。
我到厨房里把酱油醋掂过来,正要往盆子里倒的时候,却被父亲给阻拦了,并厉声喝斥我:“你这个败家子,还过日子不啦?给我放下!”说着,照我头上掴了一巴掌。
再三思索之后,我操起一把铁锨,从院子里挖了一大块泥土,黑黝黝的,上面满是细窟窿。我将它掰开揉碎,把里面的蚯蚓给挑出来。一捧一捧地将零碎的泥土洒进盆子里,用筷子搅着。慢慢地,就给搅成了一盆浓稠的泥糊涂,呈绿褐色。
父亲站在一旁,面情冷峻地瞧着我的一举一动,说这都是你弄的,你必须得给我吃掉。我十分凄惨地笑了一下,说爹,你放心,这是我造出来的,我会把它吃完。他有些不解地问道:“给你那么多馍,你为啥不把馍给泡进去,非要往里面扔泥巴呢!”
沉默了一会儿后,我强忍住盈眶的泪水,指着那盆子泥糊涂,咬着牙,哽咽地说:“爹,这是我故意弄成这样的,我就是想看看,这绿鳝汤都成一盆子泥糊涂了,你还舍得让我吃不!”
“好你个小机灵头子,你他妈耍我呢?”父亲气得暴吼起来。
“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我亲爹不,为啥要这样对待你的孩子?”我积攒多天的愤恨终于爆发了,挥舞着拳头大声呐喊道。
父亲冲过来,捉住我的头发,一锥子横扫过来,扎在了我的脸上。将我的左脸颊给刺穿了。我发出哦的一声,一动不敢动,抖着歪嘴吐字不清地说,爹,快点儿拔出来,我错了,我不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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