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妈叫你装『脑髓』了吧。」
好友点了点头。
「你打算怎么做?」
「我说我还不打算装,但是他们怎样都听不进去。我一反抗,就说要联络家事法庭进行强制安装。」
「怎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有点感冒,所以我奶奶要我请病假,我说我没事可以去上课。但是她实在太烦人了,我就不爽地推了她一把。」
「你奶奶受伤了吗?」
好友摇摇头,「她只是轻轻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但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爸妈一直说要是没有『脑髓』帮她取得平衡,她早就陷入恐慌状态了。」
「这也太夸张了。」
「似乎也不是。我奶奶以前还没装『脑髓』的时候,经常歇斯底里地发作起来,所以他们说我大概是遗传到她的问题了。」
「如果是这样,那是基因的问题,不是你的错。」
「所以他们说才应该要装上『脑髓』,因为显然我没办法抑制自己的冲动。」
「但是你又没犯法。」
「我老爸说,今天只是摔倒,下次搞不好就让人受伤了,等到那样就太晚了。」好友泫然欲泣地说,「喂,如果我真的改变了,你还愿意像以前那样地跟我往来吗?」
「嗯。不过……」
「不过?」
「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像以前那样地跟我当朋友。你不会讨厌『天然脑髓』的朋友吗?」
「怎么可能,我一定不会这样的……不过虽然这么说,到时候的我的确不见得就是现在的我。」
「那么什么时候要去装?」
「今天。已经预约好了,放学后要去脑髓师那里。你可以跟我去吗?虽然很丢脸,但我有点害怕。」
少年无言地点了点头。
要在纤细的脑中插入巨大的「脑髓」需要相当熟练的技术和直觉,因此出现了称为脑髓师的新资格。因为同样都是处理头部的关系,很多时候都是由理发师兼任。很多理发学校也都有取得脑髓师执照的课程,这也是很多人同时拥有理发师和脑髓师执照的原因。
哐啷哐啷,门铃作响,两人推开了理发店大门。
刺鼻的发油味道飘了过来。
「欢迎光临!」气势十足的理发店老板正在帮客人洗头,他也身兼脑髓师。「你们是预约的小弟吧,哪一个?」
「我是陪他来的。」
脑髓师笑了起来,「这年头安装脑髓还要人陪吗?都已经是中学生了吧。」
「我不可以陪他来吗?」少年认真地问道。
「咦?没关系,你可以在旁边看。」脑髓师被少年的气势吓了一跳,「不过这作业很繁琐,你不要打扰我喔。对了,」脑髓师指着他的头说:「你也很晚喔。」
「很晚也无所谓吧。」
「是啊,也不是说晚点装就不行。只是年纪越大,大脑的可塑性就会变得越差,所以得花很多时间习惯。如果是功夫高明的脑髓师,大概只是看东西会变成两层、讲话会口吃、手指头会随便乱动而已。所以呢,趁不会发生这些问题时安装比较好。」
这么说的脑髓师本人也没有安装「脑髓」。脑髓师不会装上脑髓。过去会经发生安装了脑髓的脑髓师插入客户脑中的「脑髓」后,在调整过程中和脑髓师的运动神经连动,发生了互斥的重大事故。因此,政府决定脑髓师不安装「脑髓」。「脑髓」的安装是不可逆的,一旦装上「脑髓」就不可能继续当脑髓师了。因此当他们装上「脑髓」时,就是放弃了脑髓师的工作。
「这位客人的头发马上就剪完了,你们在那里等一下。」
前一位客人的剪发大约花了牛小时。
「好啦,离打烊没多少时间了,赶快来收拾吧。」脑髓师对店里面的年轻男人说,「喂,你赶快把这小弟的头发剃一剃。」
学徒急忙地拿了剪发器和剃刀,开始处理好友的头发。如果动作太慢,大概会被脑髓师痛骂吧。少年对同样没有安装「脑髓」的脑髓师起了些许共鸣。
「剃好了。」
「给我看一下。」坐在店内一角看报纸的脑髓师一边用挂在镜子前的毛巾擦拭了手上的油脂和额头的汗水,一边站了起来。
他检查了好友的头,「喂!这里还有没剃到的!这里也是。如果我因为勾到头发,让手指出了错的话,你打算怎么办?你只打算说句『对不起!』吗?如果道歉有用,就不需要警察了。我告诉你,大脑可是非常纤细的。脑髓师是得有长年的直觉才能开始的工作。就算只有一点点没剃到,也会让直觉出错。你给我记清楚!」脑髓师从学徒手上抢过剃刀,开始唰唰唰地剃起刚才没剃到的地方。
脑髓师的手法相当粗鲁,好友的头皮到处都受了伤,开始渗出血来。他闭上双眼,忍耐着痛楚。
「好了,就这样吧。」脑髓师拿了毛巾擦拭好友光头上的血痕,接着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个像是小支红色蜡笔的东西。然后拿着游标尺测量好友的头部,在好几个地方做了记号,「喂,这给你做做看。你知道海马跟侧额叶的交界在哪里吗?」
「呃,是这里吗?」学徒没什么自信地做了记号。
「你还不行哪。虽然交界的确是在这一带,但是如果从这里打下去,会先碰到头盖骨的裂缝。这里看起来不错,不过有点突出。算了,还是从额上沟下手吧。」脑髓师用拇指尖擦掉了学徒做的记号,在别的地方重新画上。再用游标尺重新测量各个记号之间的距离,接着他盯着墙上泛黄的数据表看,用手指在空气中计算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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