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卢卡斯说,“你第一时间就赶来了。”他站起身来,把椅子向后一推,向前探身将烟头掐灭,“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应该返回巴克斯顿?我看不出来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负责白天值班的警察六点钟赶到以后就可以把一切安排好。”
从内心来说,乔治同意这样做,但他不想离开。同样,他也不想毫无意义地留在这里而让他的上司感觉有压力。他多少有些不情愿地跟着卢卡斯和格伦迪上了车。到了朗诺,格伦迪下车,乔治和卢卡斯一路上很少说话;从朗诺到巴克斯顿还有七英里,这一段他们话更少。两个人都很疲惫,都被各自的心事搅得心神不宁。
回到巴克斯顿警察分局,乔治与队长分手后便给值白班的警察和从县里其他地方抽调的警察打了一份指令。他上了车,坐在方向盘前,将车发动起来。从仪表板的通风口发出的一阵凉气使他禁不住哆嗦起来。不到十分钟,车就开到了他家门前。这栋房子对于像他这样身份的已婚男子刚合适。这是一套三卧室的半独立式住宅,坐落于一个宽敞的花园当中,花园是由街道上的一个急转弯而形成的。从厨房和后面卧室的窗户,可以看见格林低地的一片森林,沿着山岭一直延伸到埃克斯艾奇山脉的起点,又绵延至茫茫几英里的高沼地,在那里,德比郡在一片朦胧中与斯塔福德郡和柴郡相接。
乔治站在月光映照下的厨房中,眺望着黑黝黝、阴森森的野外。他像完成任务似的从冰箱里取出三明治,沏了一壶茶,但一口也没吃,甚至连三明治里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桌子上放着一叠安妮专门留给他的圣诞卡片,但他却视而不见。他用宽大有力的双手捧着小小的瓷杯,每当想起他领着那条狗回去,打断了鲁丝·霍金孤独守候时的情景,她那张破碎的脸便浮现在他的眼前。
当时,她正站在厨房的洗涤槽旁边,凝视着屋后那茫茫的黑夜。此刻,乔治觉得很蹊跷,为什么她的注意力没有集中在屋子的前方。毕竟,如果爱丽森会回来,她大概也是从公共绿地和早些时候她走过的开阔地那个方向回来,而且任何消息也是从那儿传回来。乔治推测道,或许,鲁丝·霍金不忍心看到警察们在她所熟悉的地方穿梭往来,一看见他们,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女儿的失踪,而这对她则是心如啮噬般的痛苦。
不管是什么原因吧,总之她一直呆呆地注视着窗外,背对着她的丈夫和那位女警察,他们还是不知所措地坐在桌旁,不时地给她一点安慰,但显然她并不需要。乔治开门进来的时候,鲁丝甚至一动也没动。只是狗的爪子在石板上发出的声音才使她的目光离开了窗外。当她转过身的时候,狗已经蹲在了地上,呜呜低咽,两只前腿伸向她的腹部。
“我们发现舍普被人捆在树林里,”乔治说,“有人封住了它的嘴巴,用的是胶带。”
鲁丝睁大眼睛,张着嘴巴,眉头紧皱,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不,”她轻声说道,“不会是这样的。”她在狗的身边跪了下来,狗在她的脚脖子前摇头摆尾,好似在向她道歉,一副谄媚讨好的样子。鲁丝把脸埋在狗的颈毛中,紧紧将它抱住,就像抱着一个孩子。狗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着她的耳朵。
乔治从对面望着霍金。他正摇着头,显出疑惑不解的神情。“我实在搞不懂,”霍金说,“它从来不会让任何人伤着爱丽森的一根头发。”他突然苦笑了一声,“有一次,我刚对爱丽森抬了抬手,还没有碰着她,狗就咬住了我的袖子。这种事儿只有爱丽森本人才可能做。我或者鲁丝要封住它的嘴都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一个陌生人。”
“也许爱丽森别无选择。”
鲁丝抬起头,脸完全变了样,因为她意识到,她早些时候的担心害怕可能变成了现实。“不,”她用沙哑的声音乞求道,“我的爱丽森不会有事的,上帝保佑啊,保佑我的爱丽森。”
霍金站起来,穿过房间走向他的妻子。他在妻子身边蹲了下来,不自然地搂住她的肩膀。“别这么紧张,鲁丝,”他说,同时抬起头很快地瞥了一眼乔治,“这对爱丽森没有用。我们要坚强一些。”霍金这时不得不向妻子表示关切,但他为此显得有些尴尬。乔治见过很多不好意思表露自己情感的男人,但还很少遇见这么不自在的人。
他对鲁丝感到十分同情。这不是他第一次在侦破重大案件中目睹婚姻的裂痕。他和这对夫妇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一小时,但是,直觉告诉他,他们的关系与其说是出现裂痕,不如说是已经破裂。在婚后的任何时候,夫妻双方如果发现对方不像当初想象得那么好就已经够让人难过了,那么对于鲁丝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她结婚时间很短,对丈夫的失望又出现在由于女儿失踪而万分焦急的时候。
几乎不假思索,乔治蹲下身子,把一只手放在鲁丝的手上面。“目前还没有大的进展。但我们会尽一切努力。等天一亮,我们将组织人对山谷进行彻底搜查。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放弃爱丽森。”他们的目光遇到了一起,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情感,这种情感非常复杂,他一时很难说清楚。
当他望着远处的高沼地时,乔治知道今晚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于是,他把三明治用防油纸包了起来,倒了一杯热茶,蹑手蹑脚地走上楼,准备去取放在盥洗室里的剃须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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