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回声_[英]薇儿·麦克德米德【完结】(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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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打电话给蒙德。”琳说,“但是得等一会儿。这种事情不应该让外人第一个告诉他。”

  “不,应该由我来打电话。我告诉保罗……”

  “他是我哥哥,我了解他的个性。不过歪呆得由你来打电话。我可不想现在会有人对我说上帝爱我。”

  “我懂的,但总得有人告诉他。”亚历克斯苦笑说,“他大概会要求在葬礼上做布道吧。”

  琳满脸惊讶。“哦,别。你不能由着他那样。”

  “我知道。”亚历克斯一倾身子,拿起酒杯。他喝干最后几滴白兰地。“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琳的身体僵住了。“哦,上帝啊。”

  汤姆?麦齐牧师大人把听筒重新放回听筒架上,顺手摸了摸挂在紫色丝质法袍外的镀银十字架。他的美国教团喜欢有一位英国牧师,并且,因为他们不知道他是苏格兰人还是英格兰人,所以他满足了他们炫耀自己谨遵圣公会教义的高昂热情。这是一种虚荣,他承认,但是无伤大雅的虚荣。

  然而,秘书今天缺勤,独自待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的他不用做出往日那副在教众面前严慈的表情,给了他直面自己对于基吉的死所表现出矛盾情绪的机会。尽管他从来不缺乏应付神职事务的玩世不恭的手法,但他对于神职工作本身的那份信仰却是牢不可破、真诚无比的。他的内心始终认为基吉是个罪人,被他的同性恋身份所玷污。在歪呆原教旨主义的世界观里,这一点始终不容置疑。《圣经》中明确表达了对这种罪行的鄙视和谴责态度。即便基吉真诚地忏悔,恐怕也难以获得自身的救赎。不过,在歪呆看来 ,基吉的死即是重生,是以生命的代价来赎清自己的罪过。当然,死的方式也和他生前的生活方式息息相关。如果上帝曾让他患上艾滋病,那么这种关联就更加明显了。歪呆已经在脑海中想象出了上帝以死惩罚基吉的过程:也许是某个基吉胡搞过的陌生人等他熟睡后洗劫了屋子,用一把大火掩盖了罪行,也许是基吉和情人在吸食大麻,不小心溅开的火星最终引发了大火。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这倒也提醒了歪呆,人们尽可以憎恨罪孽,而同时爱怜犯下罪孽的那个人。两人之间从青少年起便存续至今的友谊自然是无法否认的事实,那时的歪呆青春懵懂、不谙世事,似乎那才是一个真实的歪呆。没有了基吉,他的青春岁月总是碰到这样或那样的麻烦事儿。

  此时他的脑中自然而然地闪现出许多往事。1972年的冬天,亚历克斯学会了在不损坏车锁的情况下撬开车门的本领,这本领需要用到一根柔软的金属条和敏捷的身手。这让他们几个在不越过法律的界限下,可以无法无天。他们的习惯是,在港口酒吧来上几杯特质的嘉士伯啤酒,然后趁着夜色在酒吧和车站之间随便挑选几辆车下手。亚历克斯会将金属条插入车门拨开车锁,然后基吉和歪呆钻进车里,在挡风玻璃内侧涂上留言,他们用扒窃来的口红在玻璃上写下难以清理干净的“侏儒之歌”的歌词,这种恶作剧总让四人觉得乐此不疲。

  然后他们锁上车门,大摇大摆地离去,一路上说说笑笑。这等游戏既幼稚又高明。

  一天晚上,歪呆钻进了一辆福特车的驾驶座里。当基吉在窗玻璃上留言时,歪呆打开烟灰盒,眼前突然一亮,发现一把备用钥匙。偷盗不在他们的活动计划中,如果让基吉得知的话一定会阻止自己。歪呆等到其他伙伴下了车后,才把车钥匙插入,启动引擎,打亮车灯,照在三个伙伴惊讶的脸孔上。他最初的想法是给伙伴们一个惊喜,但想到坐在驾驶座上的感觉是如此奇妙,他便不禁有些飘飘然了。之前他从未开过车,但理论知识是有的,而且他看父亲开车的次数多得数不清,让他自以为也会开车。他猛踩油门,松掉刹车,车子振动着朝前开出,颠簸地开出停车场,朝着海岬一路行驶在防波堤旁的狭长公路上。路灯投下模糊的橘黄色亮光,涂在窗玻璃上的留言泛出殷红色泽。他乐得直不起腰,把车子开得七歪八扭。

  不一会儿,车便来到了海岬尽头。他猛地把方向盘朝右侧一打,绕过拐角处的加油站。幸好街上的车不多,在这样一个寒冷的二月夜晚,多数人还是愿意待在屋里。他猛地一踩油门,驶上铁路桥下的英特维耶尔公路,穿过了乔拜恩斯公路。

  道路的坡度缓缓抬高至一个向左的拐弯处,车子经过一片结冰的小水潭时打滑了,这时,歪呆觉得时间慢了下来,车子仿佛在雪中跳起了华尔兹,转了一个360度的圆圈,他赶忙打方向盘,可越打越糟糕,突然车子向一侧倾覆,他重重地撞到了车门上,肋骨磕在了车窗的摇把上。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儿躺了多久,听着引擎冷却时发出的“哒哒哒”,后来,他发现顶上的车门不见了,亚历克斯和基吉一脸惊恐地朝下盯着自己。“你真他妈是个疯子。”发现歪呆的情况还算正常后基吉骂道。

  他艰难地直起身体,在伙伴的帮助下爬出了车,肋骨上的一阵剧痛让他哇哇大叫。他躺在草地上大口地喘气,每喘一口就好像被刀割了一下。过了一分多钟,他才发现福特车的后面停着一辆奥斯汀?阿尔杰罗车。车灯发出的光刺破了周围的黑暗,在地上投下诡异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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