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出去看一下。」卢米斯打开门,外头的三月夜晚变得湿冷多了。天空正飘着毛毛雨,淋得防火铁梯冒出一股铝箔气味。乔还闻得到这栋建筑物,是一种刚装潢好的崭新气味,仿佛电钻凿出的石灰岩粉尘还悬浮在空中。
亚伯把乔转过来面对自己,帮他调整好领带。他舔了舔双掌,抹平乔的头发,一脸凄凉。「我从来没打算长大后要为了维持利润而杀人,但我就是变成这样。我从没有一夜睡得好——他妈的就是一次都没有,乔。我每天起床都很害怕,晚上睡觉时也怕。」他拉好乔的领子。「你呢?」
「什么?」
「想过要走别的路吗?」
「没有。」
亚伯拣起乔肩膀上的一个什么,用手指弹掉了。「之前我告诉她,如果她把你交给我们,我不会杀你。其他人都不相信你会笨到今天晚上跑来,我反正就赌赌看。所以她答应要带你来找我,是为了救你。或者她是这么以为的。但你知我知,我得杀了你,不是吗,乔?」他看着乔,泛泪的双眼哀伤至极。「不是吗?」
乔点点头。
亚伯也点头,凑过来在乔耳边低声说,「然后我也得杀了她。」
「什么?」
「因为我也爱她。」亚伯双眉扬起又垂下。「而且因为,你居然晓得在那天早上去抢我的扑克场子?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给你通风报信。」
乔说,「慢着。」他说,「听我说,她绝对没跟我通风报信。」
「你当然会这么说,」亚伯整理好他的领子,抚平他的衬衫。「你就这么想吧,如果你们两个是真爱,那么今晚你们就会在天堂相会了。」
他朝乔的肚子揍一拳,力道往上直窜腹腔神经丛。他痛得弯下腰,再度无法呼吸。他扭着手腕的绳索,想用头去撞亚伯,但亚伯只是揭开他的脸,打开通往巷子的门。
他抓住乔的头发,把他身子往上拉直,于是乔看到等着他的那辆车,后车厢门开着,朱利安·彭斯站在门边。卢米斯从巷子对面走过来,抓住乔的手肘,两人一起拖着他出了饭店送货门。现在乔闻得到后座脚踏板了,一股油腻地毯和尘土混合的气味。
他们正要把他抬起来放进去,又扔下他。他跪在卵石道上,听到亚伯大喊,「快走!快走!快走!」还有他们在卵石道上的脚步声。也许他们已经朝他后脑勺开了一枪,因为天空忽然降下一道道亮光。
他的脸一片亮白,巷子两边的建筑物被蓝色和红色的光照亮,接着是轮胎煞车声,有个人透过扩音器大喊,还有个人开了一枪,接着又是一枪。
一名男子从白光里走向乔,修长而自信,生来就是当指挥者的料。
那是他父亲。
更多人从他身后的白光走过来,乔很快就被一打波士顿警察局的成员包围。
他父亲昂起头。「现在你还会杀警察了,乔瑟夫。」
乔说,「我没杀任何人。」
他父亲没理会这句话。「看起来你的同伙正要开车载你去送死。他们是判定你变得太累赘吗?」
几个警察掏出警棍。
「艾玛在一辆车的后车厢。他们要杀她。」
「谁?」
「亚伯·怀特、布兰登·卢米斯、朱利安·彭斯,还有个叫唐尼的家伙。」
小巷外的街道上,传来几个女人的尖叫声。一辆汽车猛按喇叭,紧接着是撞车的锭然巨响。更多尖叫声。在巷子里,细雨转为倾盆大雨。
他父亲看着手下,然后目光回到乔身上。「你交的女朋友还真不错啊。又要跟我编什么故事了吗?」
「不是故事。」乔嘴里吐出鲜血。「爸,他们打算要杀她。」
「唔,我们不会杀你的。事实上,我根本不会碰你。但我有些同事倒是很想跟你说说话。」
汤马斯·考夫林身体前倾,双手放在膝盖上,盯着他儿子。
在那严酷的目光后面,乔看到了一九一一年自己发高烧住院时,陪在病房睡了三天的那个父亲,当时他把波士顿的八份报纸全买来,从头到尾逐一念给他听,当时他说他爱他,说如果上帝想要他的儿子,那就得先经过他汤马斯,柴维尔·考夫林这一关,届时上帝就会知道,这一关有多么棘手。
「爸,听我说。她——」
他父亲朝他脸上啐了一口。
「交给你们了,」他对手下说,然后转身离开。
「找到那辆车,」乔大喊。「找到唐尼!她跟唐尼在一辆车上!」
第一记——是拳头——击中乔的下颚。第二记他很确定是警棍,击中了他的太阳穴。之后,所有的亮光都消失在黑夜中。
6 所有罪孽深重的圣人
波士顿市警察局即将面临一场公关灾难,头一个给汤马斯提示的,是那个救护车司机。
他们把乔绑在木制轮床上,抬进救护车的车厢时,那个司机说,「你们把这小子从屋顶上扔下来了?」
大雨哗哗落下,吵得大家都得用吼的。
汤马斯的助理兼司机麦可·普利警佐说,「我们赶到前,他身上就有这些伤了。」
「是吗?」那救护车司机一一看着他们,雨水从白色鸭舌帽的黑帽檐流下。
即使在雨中,汤马斯也感觉得到小巷里的温度升高,于是他指着轮床上的儿子。「这位先生参与了新罕布夏那三名警员的谋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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