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没错,」丹尼低笑起来。「他那种淡淡的微笑?就像是他听到什么圈内笑话,或想起很久以前、我们出生之前的事情?你知道他那种笑?」
「是,我知道。」乔说,很惊讶听到自己又低声说,「我知道。」
「不过怀表不在他身上。」
「啊?」乔觉得脑袋晕晕的。
「他的怀表,」丹尼说。「不在他身上。我记得他从来不——」
「在我这里,」乔说。「他给我了。以防万一我碰到麻烦。你知道,在这里。」
「原来在你那儿。」
「在我这儿,」他说,觉得谎言在他胃里烧灼。他想到马索的手盖住那个怀表的画面,真想用脑袋去撞水泥墙,把脑壳给撞开。
「很好,」丹尼说。「那就好。」
「不好,」乔说。「很烂。但现在事情就是这样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墙外远处传来一家工厂的汽笛声。
丹尼说,「你知道康诺人在哪里吗?」
乔点头。「他在艾柏兹福。」
「那个盲人学校?他在那里干么?」
「住在那里,」乔说。「他就是有一天忽然放弃一切了。」
「唔,」丹尼说。「受了那种伤,任何人都有可能不满的。」
「他本来就很怨天尤人,受伤之前早就是那个样子了。」
丹尼耸耸肩表示同意,他们又沉默对坐了一会儿。
乔说,「你发现他的时候,他在哪儿?」
「你以为会在哪里?」丹尼把香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熄了。「在后头外面,坐在门廊那张椅子上,你知道?往外看着他的……」丹尼垂下头,对空摇了一下手。
「菜园,」乔说。
9 老大的决定
即使在狱中,还是多少听得到外头的新闻。那一年运动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纽约洋基队和他们的「杀手打线」:库姆斯、科尼格、鲁斯、贾里格、穆塞尔、勒札瑞。光是鲁斯,这一季就击出了惊人的六十支全垒打,其他五位选手的打击实力也是超强,因而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在世界大赛中,将会以多么羞辱人的差距横扫海盗队。
乔是活生生的棒球百科全书,他很想看这支强队打球,因为他知道这种阵容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然而在查尔斯屯坐牢的这些日子,也逐渐对他产生影响,因而任何人要是把一群棒球员称之为「杀手打线」,他都会很轻蔑。
你要「杀手打线」,那天晚上天刚黑后他心想,我就是其中之一。通往监狱围墙顶走道的入口,就在西翼最顶层F牢房区尽头的一扇门。要到那扇门,不可能不被人看到。甚至要到西翼最顶层,都得通过三道门。过了这三道门之后,就会来到空荡的顶层牢房区。即使监狱里的囚犯人数爆满,这里的十二间牢房却一直都是空的,而且保持得比洗礼前的教堂洗礼盆还干净。
这会儿乔走在这一层的牢房区,看到那些牢房为什么会保持得那么干净——每间囚室里都有一个囚犯在拖地。囚室里的高窗跟他住的那间一模一样,秀出一块四方形的天空。此时天空是一种很深的蓝,近乎黑色,让乔很好奇在里头拖地的人怎么看得清楚。只有走廊上有灯光,或许再过几分钟,等到天完全黑了,警卫们会给他们提灯吧。
但这里没有其他警卫,只有一个带着他往前走,就是刚刚带他去会客室又出来、走路很快的那个。走路太快早晚会害他惹上麻烦,因为监狱中规定要让囚犯走在前面。如果你抢在囚犯前头走,他们就可以在后头干出各式各样的坏事。五分钟前,乔就趁机把那把小刀从手腕移到两片屁股间。不过他真希望自己练习过。要夹紧屁股走路,还得表现得很自然,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其他警卫呢?夜里马索在围墙上散步时,上头这里的警卫都不多。倒不是每个警卫都拿裴司卡托瑞的钱,不过没拿钱的也绝对不会去告密。可是乔继续往前走,四下观察,确定了他所害怕的——现在这里没有警卫。然后他仔细看了那些正在拖地的囚犯。
杀手打线,名副其实。
他认出巴佐·契基斯,那个尖尖的脑袋,连戴着监狱发的针织帽都没法掩盖,正在第七间囚室里面推着拖把。那个身上很臭、当初拿小刀抵着乔右耳的家伙,则在第八间拖地。至于在第十间推着一个木桶到处拖地的则是唐姆·波卡斯基,他曾放火把自己的家人活活烧死,包括他老婆、两个女儿、岳母,更别说他关在菜窖里的那三只猫。
走到牢房区的尽头,希波和纳尔多,阿里安特站在通往楼梯的门边。从他们的表情看来,显然不觉得这一区的囚犯多得异常、警卫少得空前有什么好奇怪的。除了统治阶级那种自鸣得意的姿态外,他们其实面无表情。
各位,乔心想,你们最好要准备迎接改变了。
「两手举起来,」希波告诉乔。「我得帮你搜身。」
乔没有犹豫,但他很后悔没把那根小刀插进屁眼里。小小的刀柄就贴着他的尾椎底,希波可能会感觉到那里的形状异常,然后拉起他的衬衫,用那根小刀插进他身上。乔双臂举着,很惊讶自己竟然这么镇定:没发抖,没流汗,没有一点害怕的迹象。希波的双手拍过乔的两腿,再沿着脊椎一手从胸部、另一手从背部往下拍。希波的一根指尖擦过刀柄,乔可以感觉到刀柄往后倾斜。他夹得更紧,知道自己的性命就决定于这种荒谬的事情——看他能把自己的两片屁股夹得多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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