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K党是在股市崩盘之后,才进入伊柏的。一旦经济恶化,就开始有绝望的人相信那种「白人至上」的观念。以「末日的火与硫磺」宣教的牧师,看到传教帐篷里的听众增加,也是同样的道理。人们迷失又害怕,但三K党私刑的绳索碰不到银行家或股票经纪人,于是转而寻找离家比较近的目标。
他们找到的,就是长年有劳工抗争纪录和革命性思想的雪茄工人。三K党终止了罢工潮。每回罢工者聚集,三K党就会冲入会议,对着任何人开枪。他们在一名罢工者家的草坪上烧了一个十字架,又以燃烧弹攻击十七街另一个罢工者的房子,还强暴了两个从雪茄工厂走路回家的女工。
罢工于是停止了。
RD·普鲁伊特去瑞福镇的州立监狱农场坐两年牢之前,本来就是三K党,所以没理由认为他出狱后不会立刻重新归队。他抢的第一家酒吧,是位于二十七街一家小杂货店背后的小酒馆,隔着铁路的正对面是一栋散弹枪式木屋,谣传就是当地由凯文·波瑞加指挥的三K党总部。RD打开那家酒吧的钱箱时,他指着最靠近铁轨的那面墙说,「我们全都被监视了,所以最好不要找警察。」
乔听说后,就知道这个人是智障——地下酒吧被抢了,哪个笨蛋会报警?但他的三K党背景让乔迟疑,因为三K党正等着像乔这样的人出面。他是天主教徒北方白佬,跟拉丁人、义大利人、黑人合作生意,同居的是一个古巴女人,而且赚钱是靠贩卖魔鬼的兰姆酒——三K党最恨的事情,全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事实上,他很快就明白,他们正是想逼他出面。三K党的基层士兵可能是一群近亲交配的白痴,只在三流小学受过四年级的教育,但他们的领袖通常会比较聪明一点。凯文,波瑞加是当地的罐头厂老板兼市议员,除了他之外,谣传这个团体还包括第十三巡回法院的法兰克林法官、十来个警察,甚至还有《坦帕观察家报》的发行人霍普·休伊特。
而以乔的看法,另一个远远更重要的牵扯,则是RD的姐夫是厄文·费吉斯,绰号「鹰眼厄文」,更正式的身分,则是坦帕市警察的局长。
自从他们一九二九年认识后,费吉斯局长曾找乔去问话几次,只是为了表明他们关系的敌对本质而已。乔会坐在他的办公室,有时厄文会请他秘书送柠檬水给他们喝,乔会看看他办公桌上的照片——漂亮的老婆,还有两个苹果发的小孩,儿子凯乐博酷似他老爸,女儿萝瑞塔则还是那么美,搞得每次他一看到她就脑袋糊涂。她是希尔斯博罗高中的返校节女王,从小就在当地戏剧圈赢遍了各种奖项。所以当她毕业后到加州好莱坞发展时,没有人觉得惊讶。就像所有人一样,乔也等着随时会看到她登上大银幕。她身上有一种吸引人的光,可以让周围的人像飞蛾似地扑向她。
环绕着自己完美生活的照片,厄文不止一次警告乔说,如果让他们警方发现任何他涉及仁慈号爆炸案的凭据,他们就一定会把乔抓起来,而谁晓得联邦调查局会怎么对付他——或许把他吊死。除此之外,只要乔和艾斯特班和他们的人马别踏入白色坦帕,厄文就随他们去。
但现在RD·普鲁伊特在一个月内抢了四家裴司卡托瑞帮的地下酒吧,摆明了就是要逼乔反击。
「关于这小子,四个酒保的说法都一样,」迪昂说,「说他凶残得病态。从他身上看得出来。下次或下下次,他一定会杀人的。」
乔在监狱中认识很多这样的人,通常只有三个对付的方法:一是想办法让他们帮你工作,二是想办法让他们不理你,三是杀了他们。乔当然不想让RD帮他工作,RD也不可能听命于天主教徒或古巴人,所以就只剩第二个和第三个办法了。
二月的一个早晨,他在「热带保留区」餐厅跟费吉斯局长碰面。那天温暖而干燥,乔此时已经晓得,从十月底到四月底,这里的气候几乎是完美无比。他们暍着咖啡,里头加了一点苏阿瑞兹特选陈年兰姆酒,费吉斯局长朝外看着第七大道,眼神带点渴望,在椅子上有点坐不住。最近他身上隐隐冒出一种绝望的气息,像是努力不要溺死。仿佛有第二颗心脏在他耳朵、在他喉咙、在他眼睛后方跳动,跳得双眼有时都外突。
乔不晓得这个人的生活出了什么差错——也许他老婆跑了,也许他爱的某个人死了——但显然最近有什么在啃噬他,夺走了他的精力,也夺走了他的那种确信。
他说,「你听说裴瑞兹工厂要收了?」
「狗屎,」乔说。「他们有多少工人,四百个?」
「五百。又多了五百个人没有工作,五百双闲下来的手等着要做魔鬼的勾当了。但是,狗屎,这阵子就连魔鬼也不雇人了。所以他们没有什么事情忙,只会喝酒和打架和抢劫,搞得我的工作更难做,但至少我还有工作。」
乔说,「我听说捷布·保罗的干货店也要收了。」
「我也听说了。这个城市还没有名字的时候,他们就开了那家店。」
「真可惜。」
「一点也没错,可惜极了。」
他们喝着咖啡,RD·普鲁伊特从街上慢慢晃过来。他身穿黄褐色灯笼裤、大翻领西装外套,头戴白色高尔夫球帽,双色牛津鞋,像是正要去打后九洞高尔夫球似的。下唇衔着一根牙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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