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瑟夫,」她站在门边用手背擦擦嘴。「我们可能得面对一件事了。」
「什么事,宝贝?」
「我想我有小孩了。」
有好一会儿,乔还以为她是把庇护所里面收留的流浪儿带回家了。他还看了她左臀边一下,才恍然大悟。
「你……?」
她微笑。「怀孕了。」
他下了床,站在她面前,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碰她,因为好怕会把她弄碎。
她双臂绕上他的脖子。「没事的,你就要当爸爸了。」她吻他,双手抚摸着他脑后,那里的头皮微微剌痛。其实他全身都刺痛,好像醒来发现自己换了一身新的皮肤。
「你说点话啊。」她看着他,很好奇。
「谢谢,」他说,因为想不出其他话了。
「谢谢?」她大笑,又吻他,嘴唇紧贴着他的。「谢谢?」
「你会是一个很棒的母亲。」
她前额抵着他的。「你会是一个很棒的父亲。」
只要我活着,他心想。
而且他知道,她也正在想着同一件事。
所以那天早上他有点没胃口,也没先看一下窗内,就踏入尼诺咖啡店。
这家咖啡店里有三张桌子,对于一家咖啡这么好的店家来说,这简直是一种罪行,其中两张被三K党人占走了。圈外人看不出来他们是三K党,但乔看一眼就晓得了——克莱蒙特·多佛和朱·阿特曼和布鲁思特,恩果斯这几个比较年长的聪明家伙占了一张桌子;另一张桌子则是朱利斯·史坦敦、海利·路易斯、卡尔·乔·克鲁森、查理·贝利,全是低能儿,根本该把他们放火给烧了,而不是让他们去烧十字架。但是,就像很多根本不晓得自己有多蠢的蠢货,他们个个残忍又无情。
乔一走进门,就知道那些人不是埋伏在这里要突袭他。从那些人的眼里,他看得出他们很惊讶会看到他。他们只是来这里喝咖啡,或许还恐吓一下老板付点保护费。萨尔就在外头,但毕竟不是在里头。乔把西装外套拨到背后,手就放在那里,离他的枪只有一寸,同时看着这一帮人的领袖恩果斯,他是服务于路兹交流道第九消防站的消防员。
恩果斯点了个头,唇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双眼扫了一下乔身后靠窗的第三张桌子。乔也跟着看过去,结果坐在那里的是萝瑞塔·费吉斯,正目睹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乔的手离开臀部,让西装外套回到原位。坦帕湾圣母就坐在五尺之外,不会有人引发枪战的。
乔也朝恩果斯点了个头,然后恩果斯说,「那就下回吧。」
乔顶了一下帽子致意,转向门口要走,此时萝瑞塔说,「考夫林先生,请坐吧。」
乔说,「不,不,萝瑞塔小姐。你看起来正在享受宁静,我还是不要打扰吧。」
「我坚持,」她说,同时老板娘卡门·阿瑞纳斯来到桌边。
乔耸耸肩,脱下帽子。「老样子,卡门。」
「是的,考夫林先生。那您呢,费吉斯小姐?」
「我还要一杯,麻烦了。」
乔坐下来,帽子放在膝盖上。
「刚刚那些绅士们不喜欢你吗?」萝瑞塔问。
乔发现她今天没穿白色。她身上的洋装是浅粉橘色的。在大部分人身上,你不会注意到,但纯白色已经等于萝瑞塔·费吉斯,因而看到她穿其他颜色,就有点像是看到她裸体似的。
「反正这阵子他们不会请我去家里吃星期天的晚餐。」乔告诉她。
「为什么?」她身体前倾,此时卡门把他们的咖啡送来。
「我跟有色人种睡觉,跟有色人种一起工作,跟有色人种很亲近。」他回头看了一眼。「我还讲漏了什么吗?」
「除了你杀掉我们四个成员的事吗?」
乔朝另外两张桌子点头致谢,又转回头来对着萝瑞塔。「啊,还有他们认为,我杀掉了他们四个朋友。」
「你有吗?」
「你没穿白色,」他说。
「几乎是白色的了,」她说。
「你的那些——」他想着该用什么字眼,却想不出更好的,「——那些拥护者,有什么反应呢?」
「不晓得,考夫林先生,」她说,开朗的声音中没有一丝虚假,平静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绝望。
那些三K党员站起来,鱼贯走过旁边,每个人都设法撞到乔的椅子或踢到他的脚。
「下回见啦,」多佛对乔说,然后朝萝瑞塔顶了下帽子致意。「再见。」
他们走出去,于是只剩下乔和萝瑞塔,还有昨夜的雨水从阳台檐沟滴下来、落到木板道上的声音。乔喝着咖啡,审视着萝瑞塔。自从两年前她再度走出家宅时,双眼就失去了昔日锐利的亮光;而她哀悼自己死亡的一身黑衣,也被重生的白衣所取代。
「我父亲为什么那么恨你?」
「我是个罪犯。而他当过警察局长。」
「但是当时他倒是喜欢你。我高中时,他有回还指着你跟我说,『那位是伊柏市长。他维持这里的和平。』」
「他真的这么说过?」
「真的。」
乔又喝了点咖啡。「我想,那是比较纯真的时光吧。」
她也喝着自己的咖啡。「所以你做了什么,才会招来他的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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