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从车上回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他踩下油门疾驶而去。他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外祖父。老人在10月下旬的一次睡眠中永远地闭上了他的眼睛。
这时候在伦敦,天已经黑下来了。特里·马丁工作得很晚,虽然学生们已经离校去度暑假了,但他要备课,且由于学校还办了一些假期培训班,所以这几个月他一直很忙。但那天晚上他强迫自己干点其他事情,以排除他心中的忧虑。
他知道他的哥哥去了什么地方,在他的脑海里他想象着乔装打扮潜人伊军占领下的科威特的危险性。
10点钟时,当沃克驾车从哈特勒斯开始返回基地时,特里离开学校向那位在他身后关上大门的看门人有礼貌地道了别,他走过戈华街和圣马丁街,朝特拉法尔加广场走去。他想,明亮的街灯能使他振奋起来。这是一个暖热的带有芳香的夜晚。
在圣马丁教堂前,他发现大门仍然开着,从里面传出唱赞美诗的声音。他步人教堂,在靠近后面的地方找到了一把长椅,就坐下来倾听圣歌的练唱。但是合唱者嘹亮的歌声只能加深他的痛苦。他回想起三十年前他与麦克一起在巴格达度过的童年。
在巴格达那个叫里萨法的上流社会居住区里,奈杰尔和苏珊·马丁就是住在沙顿小区里的一座老房子里。特里能回忆起来的最早的时候是在他两岁时,他那黑头发的哥哥被穿着打扮起来,开始他在赛韦尔小姐的幼稚园的开学第一天。这意味着穿上衬衫、西装短裤、皮鞋和短袜,是英国男孩的制服。麦克大声嚷嚷着不愿脱下他已经穿惯了的长袍,这种白布袍子能使他行动自如、无拘无束,且又能保持凉快。
50年代巴格达的英国人社区,生活既悠闲又优雅,曼苏尔俱乐部和阿尔维亚俱乐部都实行会员制,俱乐部里有泳池、网球场和橡皮球场。伊拉克石油公司的高级职员和英国使馆官员在那里碰面,一起游泳、打球、休闲和在酒吧里喝饮料。
他还记得法蒂玛,他们的保姆,是一位来自边远山区的丰满而温柔的姑娘,她把付给她的薪金都积存起来,以便日后回到家乡办一份嫁妆,嫁一个好男人。他曾经在草坪上与法蒂玛玩耍,一直到去赛韦尔小姐的幼稚园接麦克回家。
弟兄俩分别在3 岁不到时就已经会说两种语言了——英语和阿拉伯语。后者他们是从法蒂玛、花匠和厨师那里学会的。麦克尤其学得快,且由于他们的父亲崇尚阿拉伯文化,家里总是高朋满座的伊拉克人。
阿拉伯人特别喜欢小孩,显示出比欧洲人更有耐心。当长着黑发黑眼睛的麦克穿着袍子在草坪上蹦蹦跳跳,口中吐出一串串阿拉伯语时,他父亲的伊拉克朋友就会开心地笑着喊道:“奈杰尔呀,他更像是我们的人呢!”
周末时,他们去皇家哈利蒂亚猎场观赏猎狐,有时候他们去下游的猪岛搞野餐,那是处在把城市分割成两块的水流缓慢的底格里斯河河道中央的一个小岛。
两年之后,特里跟着麦克也进了赛韦尔小姐的幼稚园,且由于他天性聪明,所以后来他们同时进入了由哈特利先生管理的基础预科学校。
当他们第一天去塔西西亚学校报到上学时,他才6 岁,他的哥哥8 岁。该学校同时招收英国男孩和伊拉克上层社会家庭的男孩。
到那个时候,伊拉克已经发生过一次军事政变。少儿国王和努里被杀害了,新伊共的卡赛姆将军夺得了绝对权力。虽然这两个英国小男孩不知道这些事,但他们的家长和英国社区开始担心起来。亲伊拉克共产党的卡赛姆正在开展一场针对国家复兴党员进行疯狂报复的运动,复兴党人反过来试图暗杀这位将军。没能把独裁者用机枪扫死的复兴党暗杀行动组里有一位叫萨达姆·侯赛因的激进、火暴青年。
开学第一天,特里发现自己被一群伊拉克男孩团团围住了。
“他是XX。 ”其中一个小家伙说。特里哭了起来。
“我不是XX。 ”他抽着鼻子说。
“是的,你是XX。 ”个子长得最高的那个男孩说。“你长得又白又胖,还有奇怪的头发。你看上去是像XX。XX ,XX,XX。 ”
接着他们齐声喊了起来。麦克在他身后出现了。当然,他们都说阿拉伯语。
“不要叫我弟弟XX!”他警告说。
“什么?你弟弟?他看上去才不像是你的弟弟哩。他更像是XX。 ”
使用拳头并不是阿拉伯文化的一部分。实际上这也是其他文化所不多见的。除了在远东的某些地方。即使在撒哈拉南部,拳头也不是其传统的武器。非洲的黑人及他们的后代不得不学会握拳和出拳,这样他们就成了世界上最棒的拳击手。拔拳出击是西地中海人,尤其是盎格罗—撒克逊人的传统。
麦克·马丁的右拳正中那个带头起哄者的下巴上,把他仰面打翻在地上。那孩子倒没怎么受伤,只是吓得不轻。但这一来以后谁也不敢再叫特里为XX了。
令人惊奇的是,麦克和那个伊拉克男孩反而成了最要好的朋友。他们在预科学校的整个求学期间,两人简直形影不离。那高个子男孩叫哈桑·拉曼尼。麦克帮的第三个成员是阿卜德尔卡里姆·巴德里,那人有个弟弟叫奥斯曼,与特里同年。这样,特里与奥斯曼也自然而然地成了朋友。这是有益的,因为后来连巴德里先生也成了他们父母家里的座上客。他是一位医生,且马丁家幸好有了他作为他们的家庭医生。是他帮助麦克和特里·马丁兔受麻疹、流行性腮腺炎和小儿天花等儿童疾病的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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