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保罗·刘易斯警长站在森林边沿遥望南方。群山银装素裹。东方的朝霞染红了天际,预示这一天将会是个晴朗的日子。靛蓝色的天空变成了蛋青色。无线电通信器被他整晚贴身焐着,现在还能使用。
“杰里,”他呼叫着,“我们需要你开着贝尔直升机来这里,快点。我们这里下了一场暴风雪,情况看起来不太妙……不,我们已经回到森林边缘,就是昨天你把少校接回去的地方。你会在这里找到我们的。”
四座直升机从初升的太阳那边飞过来,降落在冰冷但没有积雪的那块岩石上。刘易斯让两名警官坐进后座,他自己爬上去坐到飞行员身边。
“回山上去。”
“那个枪手怎么办?”
“我觉得现在不会有人开枪了。他们能活下来就算运气好的了。”
直升机沿着头一天追捕队行走的路线飞行。莱克福克溪只有岸边的一些松树树梢还能看见。林中没有那五个人的踪影。他们继续朝那座山头飞去。警长在寻找他在空中见到过的那团淡淡的营火。飞行员很紧张,保持在高空中,在离地六百英尺的上空盘旋着。
刘易斯先看见了。高山上,山洞的入口处有片污黑的痕迹,前面是一块积着冰雪但宽度足够贝尔直升机降落的大石板。
“降下去,杰里。”
飞行员仔细地操纵飞机,张望着岩石堆里的动静,寻找一个举枪瞄准的人或者使用旧时黑火药的步枪的反光。没有动静。直升机降落在大石板上,桨叶仍在快速旋转,做好随时逃离的准备。
刘易斯警长握着手枪跳出舱门。警官们提着步枪钻出机舱,跳到了地上,跑到洞口作掩护。没有动静。刘易斯开始喊话。
“出来吧,举起双手。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没有应答,没有动静。他走着“之”字形的路线来到洞口边,然后朝四周打量。
除了地上的一堆东西,此外什么也没有。他好奇地钻进洞穴察看。地上有一团似乎是动物毛皮一样的东西。不管这东西曾经是什么,如今都因为年代久远而彻底腐烂了。毛已经褪光,只剩下纤维把它连在一起。他掀开这张动物皮。
姑娘身着白色丝绸婚纱躺在那里,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沾满冰霜,披在双肩上,她看起来好像是在婚床上睡着了。但当他伸手去触碰时,感觉她的身体像石头般冰冷。
警长不顾附近是否还埋伏着枪手,把手枪插进枪套的他一把抱起姑娘,跑到山洞外面。
“把皮夹克脱下来裹住她,”他朝部下喊道,“把她放进后座,用你们的身体为她取暖。”
警官们脱下身上暖和的皮衣,包住姑娘的身子。一名警官抱住这个年轻女子爬进直升机后座,开始揉搓她的手脚。警长把另一个警官推到前排的空座椅上,对杰里喊道:“送她去雷德洛奇诊所。快点。通知他们,你会带一个快要冻死了的人过去。路上开足机舱里的暖气。她也许还有一丝获救的希望。之后再回来接我。”
他看着贝尔直升机隆隆响着升上天空,掠过高原和一直延伸到荒原的那片森林,飞向远方。他随后去探查洞穴和前面的石板。完成之后,他找到一块岩石坐了上去,眺望北方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色。
在雷德洛奇的诊所里,医生和护士开始抢救那位姑娘。他们剥下那件冰冷的婚裙,摩擦她的手脚、手臂、腿和胸膛。她的体表温度低于冻伤界限,体内温度则处于危险范围。
二十分钟后,医生探察到了体内深处的一次微弱心跳,那是年轻的心脏为活命在奋斗。心跳停止了两次;医生进行了两次电击抢救,直至重新有了心跳。身体的温度开始回升。
她的呼吸停止了一回,医生嘴对嘴对她实施了人工呼吸,以使肺部恢复正常功效。抢救室内的温度像是桑拿浴室,裹住她下肢的电热毯也已调至最高一挡。
一个小时后,眼皮出现颤动,嘴唇上的青紫色也开始消退。护士测了体温:已经到危险界限之上,而且还在上升。心跳稳定了,而且强度也有所增加。
又过了半个小时,轻风睁开她那双深色大眼睛,张开嘴轻轻呼唤:“本?”
医生稍作祈祷,以表示对希波克拉底[65]以及所有在他之前的先驱们的感谢。
“我是路克,不过这不重要。我还以为我们救不活你了呢,孩子。”
警长在那块石头上注视着回来接他的贝尔直升机。他能够看到它出现在几英里之外的宁静的半空中,能够听到它的转叶在空气中快速划过时发出的怒吼。山上是如此静谧。杰里降落后,刘易斯警长招呼坐在前座上的警官。
“拿上两条毯子,到这里来。”当桨叶变为缓慢的空转时,他喊道。当警官走到他身边时,他又指着说,“把他也带上。”
年轻的警官皱起鼻子。
“这个……警长……”
“动手吧。他曾经也是人,应该得到一次基督教的葬礼。”
马的尸骨侧卧着。每一块皮毛或肌肉的碎片都早已被啄得干干净净。尾毛和鬃毛也没有了,很可能被叼去当作筑鸟窝的材料了。不过,咀嚼过平原粗饲料的牙齿仍留在口腔里。马勒几乎都化成灰了,但铁制的马嚼子仍在牙齿间闪着光。
52书库推荐浏览: [英]弗·福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