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办事处的人很和善,但不够热情。业余救援者的申请书如雪片般飞来,登门的人每天有几十个。因为是联合国的机构,申请手续繁琐,六个月的官僚主义运作,送进来的表格已经能压断皮卡车的弹簧了。里基秋季要去哈佛上学,到头来很可能会遭到拒绝。
几经努力都遭失败的里基垂头丧气,午饭时分他坐电梯下楼时,一位中年女秘书朝他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如果你真的想去那里提供帮助,你就必须先去设在萨格勒布的区域办事处,”她说,“他们在那里接收救援人员。现场的手续相当简便。”
克罗地亚曾经是正在分崩离析的南斯拉夫的一部分,但已经获得了独立,现在是一个新的国家,许多机构都在它的首都萨格勒布设有办事处。联合国难民署是其中一个。
里基打了一个长途电话给父母亲,得到了他们的勉强同意,从纽约经维也纳飞到了萨格勒布。但回答依然相同:填表格,优先招收长期人员。假期来帮忙的业余人员给难民署带来的责任很多,但贡献甚少。
“其实你可以去试一试非政府机构,”那位乐于助人的地区办事处主任建议说,“他们就在隔壁的咖啡馆里碰面。”
联合国难民署是世界性救援机构,但绝不是唯一一家。救灾是一个产业,而且对许多人来说是一个职业。除了联合国和一些政府的努力,还有很多非政府组织。在波黑,有三百多个非政府组织在实施救援。
有几个组织的名字是人们耳熟能详的:“拯救儿童”(英国的)、“喂养儿童”(美国的)、“关心老人”“战争救济”“无国界医疗队”——他们都到了那里。有些是教会机构,有些是世俗的,还有许多小机构是临时成立的——在电视上看了连续不断的波黑内战报道后就过来了。最小的团体,只有两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他们在家乡的酒吧里募捐,然后驾着一辆卡车穿越欧洲一路过来。要进入波黑中心地带,萨格勒布是必经之地。
里基找到那家咖啡馆,要了一杯咖啡和一杯东南欧地区的烈性梅子酒以抵御三月的寒风。他朝四周打量着,寻找着可能的联络人。两个小时后,一个留着胡子、身材结实得像一辆卡车的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格子风衣,点了一杯咖啡和一杯法国白兰地。根据他的口音判断,应该是来自美国南卡罗莱纳或北卡罗莱纳,于是里基走上去作了自我介绍。他遇上了好运气。
那人叫约翰·斯莱德,负责一个小型的美国慈善机构“面包和鱼”的救济物品调派和分发。“面包和鱼”是最近成立的一个分支,总部叫“救世之路”,是南卡罗莱纳州的查尔斯顿市一个宗教背景的慈善机构。斯莱德听了里基的自我介绍。
“你会开卡车吗,小伙子?”
“会。”里基回答。其实这话不太真实,但里基认为一辆大型越野吉普车应该与一辆小型卡车差不多。
“你会看地图吗?”
“当然会。”
“那么你想挣一份高工资吗?”
“不想。我有外公给我的津贴。”
约翰·斯莱德眨了眨眼睛。
“你什么也不想要?只是来帮忙?”
“是的。”
“好,你被录用了。我从事的是一个小规模的行动。我去购买救济食品、衣物和毯子等等,在现场采购,主要是在奥地利。我驾驶卡车把它们运往萨格勒布,加满油,然后继续前往波黑。我们的总部设在特拉夫尼克。那里有成千上万的难民。”
“这正适合我,”里基说,“我会支付自己的费用。”
斯莱德把尚未喝完的白兰地往前一推。
“我们走吧,小伙子。”他说。
他开的是一辆德国制造的哈诺玛格十吨卡车。在抵达国境之前,里基熟悉了驾驭它的窍门。开到特拉夫尼克花了十个小时,期间他们轮流驾驶。当他们到达位于城镇郊外“面包和鱼”租的院子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斯莱德扔给他几条毯子。
“在驾驶室里过夜,”他说,“明天早上我们给你安排一间宿舍。”
“面包和鱼”的救援行动确实是小规模的。还有第二辆卡车,由一个说话不多的瑞典人驾驶,现在正要出发去北方接运更多的供应品;有一个小小的合用的院子,周围围着一道铁栅栏以防小偷;一个由移动式工作间改装的狭小的办公室;一间被称为仓库的棚屋,里面堆放着已经卸下、尚未分发出去的救济食品;还有三名当地招聘的波斯尼亚工作人员。再加上两辆新的黑色丰田越野吉普车,用于配送少量救济品。斯莱德把里基介绍给了其他同事。下午时,里基被安排住进了城里的一位波斯尼亚寡妇家里。为解决来回的交通问题,他买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用的是他藏在腰带里的钱。约翰·斯莱德注意到了这条皮带。
“是否介意告诉我,你腰带里藏了多少钱?”他问道。
“我带了一千美元,”里基信任地说,“以备应急时使用。”
“嗯。但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张扬,要不然你真的会遇上紧急情况。这里的人得到这些钱能用上一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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