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越共用手背把滚烫的油灯弹向了美国人的面部。亮光立即熄灭了。德克斯特举起左手去保护自己的眼睛,手背顿时产生了一阵热辣辣的感觉。他听到一阵狂乱的悉率声,是那人爬回到前方地道去的声音,他用右手开了三枪。他很想把剩余的另三发子弹也打出去,但他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敌人。
狗獾和鼹鼠所不知道的是,他们正在爬向越共的整个战区指挥部。守卫在那里的是五十名铁杆越共游击队员。
当时在美国有一个秘密的小单位叫“有限战争实验室”。越战期间,这些科学家们凭空想象出一些旨在帮助地道老鼠们的妙计,虽然他们没有一个下过地道。这些妙计到了越南,让那些真正下地道的老鼠们去使用。地道老鼠们试用后,发现根本不管用,就把它们退回去了。
一九七〇年夏天,“有限战争实验室”开发出一种新型的枪械,可用于狭窄范围内的近距离作战。这种枪是在点44口径的玛格南手枪基础上改良的,枪管缩短为七厘米,便于携带和使用,但弹药很特殊。
这种点44枪弹的弹头很重,分成四块,在弹壳里是一个整体,但从枪管里射出来后就变成四颗子弹,而不是一颗。地道老鼠们发觉这种手枪在近距离作战时效果很好,能在地道里形成致命的威胁,因为开了两枪后,前方的地道里就会有八颗子弹,而不是两颗,击中越共游击队的机会就大大增加。
这种枪械一共只生产了七十五支。地道老鼠们使用了六个月,然后它们被收回去了。有人已经发现他们很可能违反了《日内瓦公约》。所以能被追查到的七十四支史密斯和威森被送回美国去了,此后再也没有露面过。
地道老鼠们有一条简短的祈祷语。“如果我中了一弹,那是命中注定。如果我中了一刀,那是我运气不好。但仁慈的上帝呀,请千万别把我活活地埋在那里。”
一九七〇年夏天,狗獾被活埋了。
要么美国大兵们不应该那会儿下地道,要么从关岛起飞的B—52轰炸机不应该那会儿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投弹。但有人给轰炸机下达了命令,而且忘了通知地道老鼠们。
这种事情确实发生过,不是很多,但当过兵的人都遇见过这种由于粗心大意造成的错误。
当时有一种新思路,用B—52轰炸机进行大规模轰炸去摧毁地道系统,把越共埋葬在里面。新思路的一部分原因,是美国人心理的变化。
在美国,当时的主流民意是全面反对越战。家长们与他们的孩子一起参加示威游行。
在战区,三十个月前的越共“春节攻势”仍然让大家记忆犹新,美军的士气已经降到了最低点。最高司令部里大家都闭口不提,但高级军官们越来越普遍地认为这场战争是打不赢了。距最后一名美国大兵登上最后一架离开那里的飞机,还会有三年时间,但在一九七〇年,美军决定一劳永逸地用炸弹摧毁“自由战区”里的地道系统。铁三角是一个自由战区。
整个第二十五步兵师就驻扎在那里,轰炸机接到的命令是不得把炸弹投到离美军部队的三公里之内。但那一天,最高司令部忘记了狗獾和鼹鼠,他们在另一个作战师。
他们正在边蓄郊外的第二层地道里。这时候,他们与其说是听到,倒不如说是感觉到他们头顶上方第一波炸弹倾泻下来。他们忘了越共,狂乱地爬向通往上一层地道的竖井。
鼹鼠成功了,他离直通地面的最后一口竖井只有十米距离了,这时候地道顶部崩塌了。崩塌就在他的身后。他大喊一声:“狗獾!”没有应答。他知道前方约二十米处有一个凹室,因为他们进来的时候曾经经过那里。浑身冒汗的他爬进那个凹室,利用那里的宽度调过头来,又爬了回去。
他的手指碰到了那座土堆。接着他触到了一只手,然后是第二只手,但除此之外没有摸到其他的,只有塌落下来的泥土。他开始挖掘,把泥土扒到身后,但他这么做堵住了自己的出口。
他用了五分钟时间扒出了伙伴的头部,又用了五分钟时间使身躯得到了自由。轰炸已经停止了,但上面落下来的沙土已经阻塞了空气流通。他们开始缺氧了。
“快离开这里,加尔文,”黑暗中狗獾嘶哑地说,“然后带上救援回来。我没事。”
德克斯特继续用指尖扒土。他已经失去了两片指甲。带救援回来要花一个小时的时间。在空气受阻的情况下,他的伙伴活不了半个小时。他开亮手电,把它递到伙伴的手中。
“拿住。把灯光从你肩膀上照过来。”
在黄色的灯光下,他能够看到压在狗獾腿上的大片泥土。扒开这些泥巴又用了半小时。然后他爬回到地道口去,推开身后那些刚才被他扒过来的沙土。他的肺在绞痛,他的头在眩晕;他的伙伴已经半昏迷了。他爬过最后的那个转角,感受到了流通的空气。
一九七一年一月,狗獾结束了他的第二次期限。第三年延期是不允许的,而且他也已经待够了。在他飞回美国的前夜,鼹鼠征得上级同意后陪同他的伙伴去西贡道别。他们在装甲车队的护送下进入了首都。德克斯特相信能在第二天搭上一架直升机返回去。
两个年轻人一起吃了一顿美味佳肴,然后去逛酒吧。他们避开了一群群妓女,他们是专门去喝酒的。凌晨两点钟,他们发现已经到了河对岸的西贡唐人街——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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