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他已经坐了两次长途汽车,从鲁特巴到首都的行程有240 英里,而且不是豪华大客车。其二,步行可使他再次感受到这个城市的气息,自他作为一个13岁的少年登上赴伦敦的客机起,他已经二十四年没见过这个城市了。
巴格达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记忆中的这个城市具有浓郁的阿拉伯风貌,市区范围要比现在小得多,房屋主要聚集在里萨法的底格里斯河西北岸的沙克奥马区和沙顿区,以及在卡奇的横跨河流的阿拉姆区。这里的内市区曾经是最热闹的地方。在这里的大街小巷。农贸市场、清真寺和清真寺的尖塔映出的轮廓使人们回想起他们对真主的崇敬。
二十年的石油收益给巴格达带来了纵横交错的公路网,过去的开阔地上建起了一座座上下行立交桥和互通式高速公路立交桥。小汽车已经大量增加了,摩天大楼拔地而起,直插夜空。
当他走过长长的拉比亚街到达曼苏尔时,他差一点没认出来。他回忆起曼苏尔俱乐部周围的大片空地,以前,他的父亲曾经带着全家去俱乐部里过周末。曼苏尔仍然是一个上流社会的郊区,但空地上已经建起了街道和住宅,供那些消费得起的人居住。
他经过了哈特利先生的老旧的预科学校,他曾经在那里上过学,下课时曾与他的小朋友哈桑·拉曼尼和阿卜德尔卡里姆·巴德里一起玩耍,但在黑暗中他没能认出那条街道。
他知道哈桑现在从事什么工作,但对于巴德里医生的两个儿子,他差不多已有二十五年没听到音讯了。那个小弟弟奥斯曼很喜欢数学,不知是否当上了工程师?他不得而知。还有阿卜德尔卡里姆,曾经获得过英语诗歌朗诵大奖——他是否成了一名诗人或作家?
如果马丁以特空团的方式行军,即用脚跟和脚尖行走,摇摆肩膀以协助双腿的运动,那他只要用一半的时间就可走完这段路程了。他也许已被提醒过,像在科威特的两名工程师那样,“你们也许可以穿得像阿拉伯人,但你们走路仍像英国人”。
但他脚上的鞋子不是行军靴,只不过是绳底的帆布凉鞋,是一个贫穷的伊拉克下等人所穿的鞋子,所以他弓着肩、低着头、拖着脚步向前行走。
在利雅得时,他们已经给他看过了最新的巴格达市区地图,以及许多从高空拍摄的照片。这些照片已经放大了,再用放大镜观察的话,还能看到围墙后面的花园,分辨出有财有势的人所拥有的泳池和轿车。
所有这一切他都已经记住了。他向左转弯进入了约旦街,刚经过雅穆克就右拐进入了那位苏联外交官居住的林荫道。
60年代时,在卡赛姆和追随他的将军们的统治下,苏联在巴格达占据了有利的地盘,假装拥护阿拉伯的国家主义(因为它看上去是反西方的),而实际上努力想把阿拉怕世界转变为社会主义。在那些年月里,苏联使馆在大院外面购买了好几处住宅区,因为大院已经容不下日益膨胀的工作人员,作为许诺,这些住宅及其地皮也被视做苏联领土对待。这个特权甚至连萨达姆·侯赛因也从来没有废除过。直至80年代中期,情况更是如此,他的主要武器来自于莫斯科,且六千名苏联军事顾问培训了他的空军和装甲兵,并为他们配置了俄罗斯装备。
马丁找到了那座别墅,并从门边的一块小铜匾上辨明这是属于苏联使馆的一处住宅。他拉了一下大门旁的那条铁链,然后等着开门。
过了几分钟,大门打开了,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服务员制服的。粗壮的、理平头的俄罗斯人。“谁?”他问道。
马丁用阿拉伯语回答,那是一种与上司说话的哀求者发出的呜咽声。俄罗斯人皱起了眉头,他拿上那张身份证,用阿拉伯语说了声“等着”就关上了大门5 分钟后他回来了,招呼这个穿着沾满尘土的袍子的伊拉克人穿过大门进入前厅。他领着马丁走向通往别墅主门的台阶。走到台阶底下时,一个人出现在上面。
“行了,我来处理这事。”他用俄语对他的男佣说。那男佣怒目盯了阿拉伯人最后一眼,然后走回屋里去了。
苏联大使馆一等秘书尤里·库利科夫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职业外交官,他已经对于来自莫斯科的命令大为光火,但也不得不服从。显然刚才他正在吃晚饭,因为此刻他的手里抓着一块餐巾,边走下台阶边用它擦嘴。
“这么说,现在你来了。”他用俄语说。“但是你听着,如果我们必须玩这个字谜的话,那么就玩吧。可我本人与这个毫无关系。明白吗?”
马丁不会讲俄语,他无助地耸耸肩用阿拉伯语说:“请您用阿拉伯语说好吗?”
库利科夫傲慢地转换了语言。马丁明白了:具有讽刺意义的是这位苏联外交官真得以为他的不受欢迎的新职员是一位俄罗斯同胞,是由在莫斯科的卢比扬卡硬塞给他的一名克格勃特务。
“噢,好吧,你想用阿拉伯语谈话也行。”他试探性地说。他也学过阿拉伯语,但说起来带着浓重的俄语口音。如果被这个克格勃间谍指认、揭露出来,那他真得是倒了大霉。
于是他用阿拉伯语继续说下去。
“身份证还给你。这是我奉命为你准备的那封证明信。好了,你住到花园尽头的那座棚屋里去,保持地上的干净,按厨师的吩咐去购物。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想知道。如果你被抓住,我什么也不知道,只不过是发善心收留了你。现在,去忙你的事情吧,把那些讨厌的母鸡处理掉。我可不想让鸡鸭弄脏我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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