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眼泪花地抬起头看着他。老豁一皱眉头:“你怎么脸都绿了。”
我抹着泪说:“老豁哥,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这有什么啊?”老豁扭头看了看祠堂里面,蹲下来反问道,“你有没有见过枪毙犯人的?比这骇人多了。”
我摇摇头。
“死刑犯被摁着跪在地上,低着头,两条裤腿都要扎起来,为啥?大小便都失禁啦。执行枪决的武警站在后面戴上白口罩,枪口就指向犯人后脑,距离不过两寸。”老豁还伸出食指做出枪的形状在我脑袋上比画着,“信号一给,这边扣动扳机,‘砰’一声,犯人‘扑通’就趴地上了。从后面看,就一个血洞,要是翻过来,就能看见整个天灵盖都被掀开了,脑浆子和血全淌在地上,玻璃珠子似的眼球上还连着神经线哪……”
我听着他声情并茂的讲述,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怎么这么清楚,你原来还干过武警啊?”
“没干过武警,上山下乡那会儿倒是干过一段临时法医。”
“法医跟枪毙有什么关系?”
“武警执行完枪决后,法医得上去看看人有没有死。要没死透的话,就拿小棍伸进脑子里搅和搅和。”
我浑身的皮瞬间紧到了一块儿,连呕意都他妈消失了。老豁的语言让我有一种画面联想的冲动,我又把这股欲望生生按了下去。
他从一户人家里拿了一把铁锹,扔给我说:“去把祠堂里那个死人埋了。”
“啥?”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去把那个人埋了!”老豁指指祠堂又重复了一遍,“这么热的天,不埋就真成瘟疫了!”
我悻悻地接过铁锹。竟然让我埋尸体,还是这么一具……我什么时候干过这活啊。
我用衣服把脑袋严严实实地包起来,只露出两个眼睛,就这样都觉得空气熏人。成群的绿头苍蝇像加满了油的阿帕奇战斗机,不知疲倦地上下翻飞嗡嗡作响。已经不成形的尸体就像一条巨大的鼻涕虫,稍微一动就在地上留下一片粘连的痕迹。那只滚到一边的头颅在一堆虫子的作用下竟然还在微微蠕动。
我走了出去,黑着脸把铁锹递给了老豁:“这活我干不了。你要么自己干,要么把我拍死。”
老豁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走进祠堂捏着鼻子转了一圈说:“得,一切从简吧。也别讲究什么入土为安了,就来个火葬吧。”
他把高度腐烂的脑袋和尸身并在了一起——即使放在一起也看不出来是个人了,整个就像一块摔烂了的豆腐。老豁摇摇头,好像对自己的成果也不是很满意,不过还是划了一根火柴轻轻抛了出去。火柴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落在了尸体上,瞬间惊起一群苍蝇。
火苗刚一舔上,就顺着尸油滋滋燃烧起来,腐臭的味道里面又加上了一股异香,像猫的舌头一样剜着我的脑仁。
出去之后老豁问我:“饿吗?”
我说:“什么?”
他从包里掏出一块干饼掰成两半,把一半递给我说:“这都中午了,吃点东西垫补垫补。”
我没敢接:“这你从哪儿弄的?”
“就刚才我找铁锹的时候,在那户人家厨房里看到的。我闻着没馊,就拿上了。”
我几乎崩溃了:“这东西能随便吃吗?况且咱们还不知道这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那我不管你了,我饿了。”老豁拿着干饼自己吃了起来。光是听到他那咀嚼声就让我一阵反胃。
我已经快热得晕过去了,真不知道在这空无一人的村庄里能找到什么东西,这里除了死人,连个猫狗都看不见。老豁忽然指着前面激动地喊了起来:“湖,前面有个湖!”
我眯起眼睛,看到不远处有一片亮晶晶的反光,很明显是一片湖水。这真是雪中送炭,我俩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跑了过去。
湖面不是很大,貌似是当地人承包的鱼塘,湖边还搭着一个晚上守夜住的篷子。湖边有片稀疏的林子,稀疏得就像少女刚发育的腋毛。反正整个青子坡已经是空无一人,我俩也没有什么顾忌,脱了衣服光着屁股就跳进了湖里。
蜀中山区的水质没得说,虽然是养殖用的鱼塘也几乎清澈见底。在里面连扎了几个猛子,暑意全消,五脏六腑都凉飕飕的。游了半晌,再加上之前的一顿折腾,我跟老豁都感觉有些疲倦,便上岸在篷子里歇息了一会儿,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忽然被老豁给弄醒了,正要说话,他一下捂住了我的嘴,对着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老豁小声地说,“你看外边。”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在远处河对岸的地方,水里漂着一个黑色的球状物,还在轻微地浮动着。我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下,那不是一颗女人的脑袋吗?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脑袋猛地一下脱离了水面,凭空升了起来。我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原来那女人还是个活物,从水里站了起来,伸手去拿湖边上的肥皂。那是个村里的女人,皮肤略黑身材匀称,腰臀之间的连接处看上去很是紧实。我惊讶地小声嘀咕道:“这村里不是已经没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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