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直到几个月前,才亲口告诉妻子忍这件事。
「我想对岳父母坦白,但是忍叮咛过我绝对不能提到有前科的事。既然我已经好好坐牢,也重新做人,就没有必要再次提起……我也姑且答应了她这点才和他们一起吃饭,但是——」
坂口说到这里突然停住。我们看向他的脸。毫无血色的额头上渗出大颗汗水。
「难道你说了?」
我不自觉低声问。坂口的手指伸进太阳眼镜底下,按着眼睛上方。
「……是的。」
「你为什么要……」
「嘴巴自己就说出来了。」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难道是他自己招供的?
「当面欺骗他人会让我感到愧疚……等我回过神时,已经毫不保留地说出自己的过去。岳父还愿意听我说话,岳母就……无论我说什么都不想听……」
坂口婉转地说。想必当时对方一定说了什么难听话。后来的发展大致如预期,但是也不能就这样不继续话题。
「然后,后来……」
「忍反驳母亲,你来我往,最后吵了起来。那一餐就这样结束……一切都是我搞砸的。」
他深深叹息。多年来怀抱秘密的痛苦,以及无论如何都想坦白的心情,我也不是不了解。就算这样,也应该稍微——
「我应该稍微看一下时机、场合……」
坂口说出了我的想法。看来还是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请问……您说要谈谈有关妻子的事,是指……?」
琴子小姐战战兢兢地发问,坂口轻轻点头后继续说:
「忍为了我与家人闹翻,但是我刚才也说过,她的内心其实也渴望和解,尤其是最近,她经常陷入沉思……我问过她,她说是为了以前读过的书,但我想这恐怕不是事实。我认为她是烦恼着与父母亲的关系,而在寻找与他们见面的藉口。」
(……是这样吗?)
这个疑问瞬间闪过我的脑海。至少和我谈话时,她是打从心底不想回老家,而且也是真心想要找到那本书。
「我想她的父母,特别是母亲,应该也是同样想法。问题是她们两人只要一见面,恐怕又会发生争执……我不会要求你们帮忙修复她们的亲子关系,但能否至少帮忙避免她们争吵得更激烈呢?」
坂口不给琴子小姐回答的机会,继续说:
「原本有义务让她们和好的人应该是我,但是岳父母禁止我进入他们家门,想要与他们联络也联绪不上……我的内心虽然痛苦,仍然希望你们两位务必帮忙。」
坂口深深鞠躬。
4
平日的县道不会太拥挤。只要按照这个路况开下去,我们应该能够比预定时间早一点抵达。
「小昌真的这么说?说我想和我妈重修旧好?」
坐在厢型车后座的坂口忍说。
「是的……」
坐在我隔壁副驾驶座上的琴子小姐点头。我们三人选在隔周的公休日一同前往忍位在户冢的老家。
「真是的,完全不是那样啊。我真的打从心底不想见到那个人,今天心情也很差,你们看我的脸。」
我看看后照镜,原本一脸严肃的忍整张脸连嘴唇都发白了。光是和父母见面就会身体不舒服到这种地步吗?看样子坂口的猜测有误。
「那个人对小昌说了那些话……就算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母女,不能原谅的事情还是无法原谅。这种心情不是当事人根本无从了解……」
「我懂!」
琴子小姐莫名用力点头。
「父母亲也会做出无法原谅的事。一般认为母女若是感情不好,原因多半出自母亲。」
「没错没错,店长小姐说的是。一般来说就是这样。」
琴子小姐抓着副驾驶座头枕,开心地向后探出上半身——我觉得这说的只是她自己的状况。
沿着JR的铁路走了一会儿之后,厢型车停在河滨附近一栋独栋的住宅前面。房子不是新屋,不过很宽敞,宽广的院子里还有家庭菜园。水泥围墙上贴着某个政党的海报。
「看来很多事情还是没什么改变。」
忍用手指弹了下海报上政客的额头,接着打开门。门柱上的门牌以黑色楷体字刻着「川端」。这是忍的旧姓。她皱着脸在罩着白色塑胶套的田埂的停下脚步。
「我妈虽然喜欢自己种植有机蔬菜,但是种出来的菜却没有好吃到足以自豪,每种菜都长得很差,也没有味道,可是只要一提到种田的事,她就会很开心。」
谈到母亲,忍就会变得很尖酸刻薄。这对感情不融洽的母女似乎有些相似之处。
「这个……是什么?」
琴子小姐指了指木头打造的小屋子。那间木头小屋看来年代久远,屋顶似乎重新上过许多次油漆。屋子里空荡荡,不过看得出来打扫得很干净。
「啊,这个是狗屋。我小学时……没想到这个屋子还在啊。」
小屋入口上方写的文字受风雨洗礼到几乎要看不见了,不过勉强还能够辨识。
「和乐融融之屋」
「……『和乐融融』是那只狗的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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