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
他似乎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是的。」琴子小姐点头说道:
「如果仍旧找不到那本书的话,您的父母亲将会一辈子被怀疑是贼。」
玉冈昴紧咬嘴唇。摆在餐桌上的双手僵硬紧握。
「拿走书的人是我,对不起。」
他以沙哑的声音说。
「可是我没有打算偷书……我打算用完就归还。」
8
我们来到玉冈昴位在二楼的房间。
他的房间采光良好,而且打扫得很干净。房里除了床、书桌之外,还有一个高大的书柜。
书柜下层是夏目漱石、森鸥外、岛崎藤村等明治、大正时期日本文学作品的文库本,上层整齐排列着漫画、轻小说系列作晶等。
「……我好歹也有赶上流行。」
我们什么也没问,昴自己这样说完后抬头挺胸,相当自豪。我不了解他自豪什么。
书柜上的精装书不多,几乎都是宫泽贤治相关的评论和研究。
琴子小姐沉默凝视着书柜,最后视线移动到旁边的墙壁上。
「啊!」
听到她的尖锐叫声,我大惊。
「怎么了?」
「请问,这幅画……」
墙壁上装饰着裱框的画作。那是一幅上了些许色彩的铅笔素描,以干净的笔触描绘出插在玻璃花瓶里的绣球花。
好像在哪里看过——我记得应该是不久之前的事。
「那是我爷爷画的。」
昴说。
「老实说画得不是很好,不过这是留给我的遗物。爷爷每次画画好像一定会画上绣球花。」
听到这里我才想起来。
之前曾经在文现里亚古书堂的主屋里看到描绘琴子小姐母亲的画。眼前这幅画的绣球花花瓣及叶子形状都与那幅画一模一样。进入玉冈家书房时,总觉得那些桌椅似曾相识,原来是因为曾经出现在那幅画里。那幅画一定是以筱川智惠子为模特儿,在那间书房里完成的吧。
(原来如此。)
意思也就是说,那幅画是玉冈聪子的父亲,亦即这位少年的爷爷赠送给筱川智惠子的作品。我记得馈赠的日期是一九八〇年的六月,也就是玉冈聪子父亲买下第二本《春与修罗》之时。
「就是这个。」
玉冈昴将装在謇盒里的窖递给我们。那是关根书店版的《春与修罗》,但是与之前玉冈聪子给我们看过的那本书况远远不同——印刷着书名的纸张已经泛黄,书缘、书盒的边缘都剥落了。
琴子小姐再次看了一眼那幅画之后,接下《春与修罗》。现在应该先处理这本书。她坐下,从书盒里拿出书确认。
我和昴也跟着坐下。
书籍以布料装帧的封面已经褪色,到处都是一污渍。尤其是书背角落有一块黑色脏污遮住「诗集」两字,几乎无法辨识。琴子小姐凑近看着那块脏污,确认状态。
「那个不是我弄脏的喔……爷爷说,买来时就这样了。」
少年说。
「爷爷曾经让你看过这本书吗?」
「是的,就在爷爷过世前几年。我们的感情还不错。虽说我小时候对他的印象是沉默、偶尔会给我零用钱的人。」
「什么原因让你们感情变好了呢?」
琴子小姐往上看了一眼,开口问。这时,昴的脸像是突然吃到苦瓜一样皱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过去。
「小学三年级时,我的绰号叫糖醋猪。」
他突然开始说起我也不晓得该做何反应的话。糖醋猪是吃的糖醋猪吗?
「……好伤人的绰号。」
「对吧?同学说:『你不适合昴这个名字,就叫你糖醋猪吧。』明明和我的名字一点关系也没有……(注2)嗯,如果是现在的话,我就会反驳他们了,不过当时只得任由他们叫。一方面我讨厌自己的名字,另外一方面我也觉得自己的外表比较适合糖醋猪……正好那时候,爸妈说爷爷找我过去,我就一个人去爷爷家,顺便拿零用钱。」
「去探望爷爷吗?」
「是的。爷爷自从脚受伤后,就变得不太能走路……我和爷爷一起在书房里看书,他问我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我笑着老实告诉他同学叫我糖醋猪的事情。结果爷爷的表情变得好严肃,接着朗诵出《春与修罗》里的诗句……」
「就是那首〈昴〉吗?」
「是的。」
琴子小姐翻开后面的书页,一下子来到题目写着(昂)的页面,上面选用粗体铅笔字订正为〈昴〉。这就是玉冈聪子所说的「加注」吧。订正错字的加注并不罕见,但是除此之外,书中各行之间还有许多点点、括弧等,这就奇怪了。
「最后一句让我印象超级深刻……『有钱的人不会把钱当作目标/身体健康的人总会被击倒』。」
「『聪明的人脑袋容易受伤/期待的事物总是会落空』。」
琴子小姐朗读完后续内容。感觉这段内容在谈对事物的执着。「被击倒」这个说法令人莫名地在意。
『该怎么说,那些频频喊我糖醋猪的家伙们、拚命顺从他们的我,突然都让我觉得好蠢……虽然不是很了解,不过当我兴奋地说完『这段话写得真好』之后,爷爷说:『你很喜欢看书吧?如果有想读的书,我随时都可以借你。』……然后他还顺口说了一句:『这首诗很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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