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哎,不过即使电话响了,她也被压在书柜底下动也动不了。结果和弘从东京规摩托车过来看看情况,才把她救出来。」
来城庆子伸手轻轻按着喉咙,冷冷地开口说话,可是很难听懂,于是她拿出便条纸和笔,像刻字般写上文字。看样子她写字速度不快。
『我那时很害怕,静悄悄的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真是灾难一场啊……」
栞子小姐说得沉重,彷佛自己也被压在书柜底下似的。同样拥有大量藏书的她,大概无法置身事外吧。
「小庆,不用每句话都笔谈,无法沟通时,我代为转达就好。」
邦代女士将冒着水蒸气的茶杯摆在我们目前。栞子小姐道谢后,面向委托人。
「……我刚才参观过您的藏书了。那些全是来城女士您收集的吗?」
我知道她进人正题了。首先大概想问出关于顾客名册上登记的「鹿山明」这名字的由来。
对方的表情稍微沉了下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些大概都是鹿山先生的收藏吧。不过,小庆来这里时,也带来了一小部分。」
田边邦代插嘴。突然出现鹿山的名字教人仓皇失措。她姊姊摇头,短短说了一句话。
「嗯,有些书是鹿山先生的父亲购买的……他叫什么名字,总吉先生?」
来城女士这回点点头,在便条纸上写下『鹿山总吉』——又出现一个新名字。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栞子小姐开口问,姊妹两人互相看向彼此。视线交会后,妹妹邦代开始说明:
「情况有一点复杂。这栋房子原本是鹿山明先生和他的父亲鹿山总吉先生共同管理的别墅,他们两人都最爱那个……江户川乱步?为了摆放收集来的书,所以才会买下这栋房子……我说的对吗?」
妹妹问,姊姊默默点头。想不到有人会为了摆放藏书而买下别墅。从前的收藏家都是这么做的吗?
「鹿山先生的父亲约在三十年前过世,不久之后,小庆就认识了鹿山先生。小庆也非常喜欢那位作家,因为这个缘分……所以一直在这里叨扰。鹿山先生去年春天突然过世,因为心肌梗塞的关系。」
我逐渐厘清事情全貌了。这栋房子和藏书一直都由乱步的书迷管理,是这个意思吗?
「您说叨扰是……」
「鹿山先生让小庆住在这里,还给她生活费……直到鹿山先生的太太过世为止,小庆都是二老婆。鹿山先生死后,小庆便依照遗言继承了这栋房子。」
栞子小姐终于也听懂了。她连耳朵都变得通红,深深低下头。
「……我问得太深入,真是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而且是小庆自己选择这种生活。我们家人一直都很反对。」
来城庆子不为所动地听着妹妹的谴责。或许早已稀松平常了。
我家也有复杂的情况,所以对于这种程度的事情没有太惊讶。不过,我对继承房子和藏书一事感到好奇。这一带可说是鎌仓的高级住宅区。情人死后,包括刚才的藏书在内,她继承了不少资产,想必一定与鹿山明的遗族有过不小的争执吧?
如果这位女士能够解决金钱方面的问题,继续住在这间房子里,表示她不只是个文静的爱书者,应该有相当的手腕。
哎,不过,外表和内在截然不同的女性大有人在,我旁旁就有一个。
「来城女士是不是很喜欢《押绘与旅行的男人》呢?」
栞子小姐看着橱柜说。她也许想以自己的方式化解微妙的气氛,不过因为太过突兀,我没弄懂她的意思。来城庆子似乎也很讶异。
「……那是什么?」
「乱步的短篇作品,故事中提到海市蜃楼……」
说到这里,她指向橱柜上方。这么说来,那儿装饰着海市蜃楼的照片。
「是这样吗,小庆?」
妹妹一问,来城庆子闭上眼睛点点头,隐约露出微笑。
「请问……今天找我们来的目的是?」
栞子小姐继续问。
「关于旧书的特别谘詾,还有……」
「小庆说,想把这栋房子里所有的书全卖掉。」
「咦……」
栞子眼镜后侧的眼睛张到了极限,一如文字所形容的无言以对。她太过惊讶的模样,反而让田边邦代不解。
「……我听说有很多珍贵的书,不对吗?」
「岂止是珍贵!」
栞子小姐用力摇头,黝黑长发的发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扫到我的肩膀。
「包括刊登出道作品《两分铜币》的《新青年》杂志,到晚年由桃源社出版的全集,乱步有生之年出版的所有为一般成人而写的作品几乎都收集齐全了!这可是非常有价值的收藏啊!」
一谈到书,她总会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口若悬河,就像开关打开了。
「但是,您要找我们谈的不是这件事吧?」
她紧接着继续说,不给姊妹两人回应的机会。
「否则,邦代女士早在昨天光临敝店时就会直接告诉我们了。一定是有更特殊的委托,并且希望在解决的同时,把书卖给我们当作报酬……我说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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