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里停住,环视我们每个人。
「其实还有一个人在将近九十年前也弄错了拗音符的用法……鹿山明先生故意模仿那个人的错误设计密码。」
她从包包里拿出一本破烂册子。封面上的书名写着《新青年》。我记得这是以前的推理小说杂志。她翻到贴着便利贴的那一页,上面写的「创作侦探小说:两分铜币」标题跃入眼中。作者名称当然是「江户川乱步」。
「弄错的人是……乱步吗?」
「是的。乱步在出道作品《两分铜币》中,也弄错了密码。」
我愣了一下。这么说来,在看鹿山明的「报告书」时,栞子小姐曾经告诉我——他在出道作品中弄错了某个成为解谜关键的文字——指的一定就是这个了。
「这本杂志是发表《两分铜币》那一期的《新青年》,乱步也是自此开始以侦探作家身分出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另一本书。黄色的书封上并列着《帕诺拉马岛绮谭》、《一寸法师》、《湖畔亭事件》三个篇名。
「这本是乱步晚年出版的桃源社版全集……请看一下《两分铜币》的密码,特别是拗音出现的部分。」
「……密码不一样。」
「是的。最早发表时,拗音的点字记号弄错了。直到战后的桃源社版全集才终于更正。弄错的地方与鹿山先生设计的密码如出一辙……解谜的提示在这边。」
她指着挖空的两分铜币一侧,写着年代的那一面。
「这里写着大正十二年,但事实上不可能是这个时代。」
「咦?为什么?」
「这个两分铜币虽然一直流通到昭和初期(一九二六年起),但铸造时间只有从明治六年(一八七三年)到十七年间。大正十二年(一九三二年)已经没有铸造。大正十二年是《两分铜币》在《新青年》上发表的时间……也是乱步出道的那一年。
亦即这是提示,他要我们按照大正十二年发表的《两分铜币》……乱步弄错的点字规则,来解开这个密码。密码的『南无阿弥陀佛』特地写成旧字体,也是在暗示这一点。」
我总算明白她所说的「可以从《两分铜币》解开」的意思了。乱步的原作本身就是解开密码的线索。
好一阵子没有半个人开口。来城庆子就这么靠着轮椅的扶手,以彷佛在作梦的眼神等待栞子小姐继续说下去。
「那么,密码的答案是……?」
梁子小姐拿出自己的笔,在自己笔记上写的问号「?」底下写上小「YO」。
HI S(HI)YOU E JI MA(ひし(よ)うえじま)
「……什么意思?」
「我也不是很清楚……来城女士,您有没有什么线索?」
坐在轮椅上的女性只对这个问题眨了一下眼睛,态度不晓得是知道或不知道——但是,她为什么不回答呢?
「……总之我们先打开保险箱看看吧?先确认这个密码对不对。」
田边邦代说。我们目前的确还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答案。我和粱子小姐起身,打开房间角落的门。来城庆子移动轮椅来到能够看见衣柜深处放置保险箱的地方。
「那么,由我代替小庆打开罗。」
委托人的妹妹在保险箱前面转动转盘,插入钥匙一转。虽然解开了三道锁的前两道,保险箱却还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她看着解开密码的笔记,一边依序按下密码按键。
「……」
在我身旁的栞子小姐以拐杖支撑着体重,弯腰向前,镜片后头又大又亮的黑眼珠炯炯有神,彷佛不愿意错过等一下要发生的事。我也不自觉地紧握双手。
按下最后的按键那瞬间,保险箱内侧传出喀嚓的声响。厚实的金属门发出微弱的吱嘎声缓缓打开。
里头出现了木制的内门。打开木门后,只见架上摆着一叠对折的老旧纸张。保险箱里头的物品只有这样。
田边邦代将那叠纸拿出来,交到自己姊姊的手中。我们围到了轮椅四周。摆在来城庆子腿上那叠纸的背画朝上,清楚留着曾经撕破后,底下再以其他纸张修补的痕迹。
她以颤抖的手打开那叠纸。那是叠份量十足的稿纸,上面填满了以钢笔书写的潦草文字。
不过,篇名和作者名称还是清晰可辨。
〈押绘与旅行的女人〉 江户川乱步
来城庆子原本以飘渺的眼神看着稿纸,突然紧紧抱住稿纸,低着头动也不动。
6
「……篇名不一样呢。」
我小声对栞子小姐说。或许是主角在火车上遇见的「男人」变成了「女人」。女人带着跑进画中的男人的画旅行,这样的情节也挺吸引人。
因为栞子小姐没有回答,我偷看她的反应。只见她沉默地愕然呆立着。她曾说不可能存在的初稿出现了,所以才会这么惊讶吧。
「……我们让小庆自己独处一会儿吧?」
田边邦代在我们耳边小声说。的确,她终于见到不惜卖掉其他藏书也要拿到的恋人的遗物。我没有异议,不过——
「栞子小姐,我们出去吧?」
我戳戳她的手臂说。她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咦?嗯,也是……等一下也可以让我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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