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是想要鼓励朋友,所以才写进书里面吧。市面上并没有看过其他写着相同字句的签名书……『戴罪之子』这个婉转的说法,或许有什么隐喻在其中。虽然并没有收录在这本书里,不过在那部名为《海鸥》的短篇作品中曾出现过。」
我反覆唸着「戴罪之子」这句话。
「……大家都是坏人的意思吗?」
「未必是这个意思……就我的解读来看,是指活着的每个人都罪孽深重吧!」
因为大家都一样罪孽深重,所以可以秉持自信活下去的意思吗——已经搞不清楚这到底是积极,还是消极的鼓励了。
「感觉像是在讲我一样,所以很喜欢。喜欢一句话的感觉就像这样吧……」
我瞪大了眼睛,这好像是第一次,从篠川小姐口中听到她说出自己的喜好想法,「罪孽深重」这个评价倒是令人意外。或许是指自己对书的喜爱吧!
「也有人和我一样喜欢这句话,是太宰治的超级书迷……就是那个人把我推下石阶的。」
她垂下目光,注视着自己放在床上的脚。
「……那家伙是谁?」
「姓名和身分都不清楚……只知道是很想要这本《晚年)的人。」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阳光开始变暗。篠川小姐淡淡地说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刚才也提到这本书是非卖品,是我连同书店一起继承下来的书。父亲告诉我,如果遇到紧要关头,可以随意处置……不过,我一直把这本书保管在主屋里,不曾拿到其他会让人看见的地方……除了那次例外。」
「……例外?」
「您知道位于长谷的文学馆吗?」
我点点头。我曾去过一次,在旧洋房改建的建筑物里展示着许多名作的原稿,还有作家相关的作品等。那里就像文学的专门博物馆一样,和镰仓大佛一样都是长谷的观光名胜。
「去年因为适逢太宰治的百年诞辰,所以在文学馆举办了回顾展,那时馆方拜托我,希望能够展示这本《晚年》,因此我就借给了对方。」
微弱的记忆在脑中甦醒。以前好像曾在哪里听过这件事——不,应该说是看过才对,总之我知道这件事。
「那件事我好像曾在网路上看过,上面写着我们店里的书借给了某某展览展出……」
刚开始在这里工作时,我曾在网路上搜寻过「文现里亚古书堂」,在旧书迷聚集的论坛上,曾有人写过这段讯息。这么说来,写的或许就是这本《晚年》的事吧。
「思,就是这件事。」
篠川小姐脸色一暗,点头表示:
「在文学馆展示时,并没有对外告知是从我们书店借出的,不过,可能是被人发现了吧!因为祖父和父亲曾经把书给来访的客人看过……问题出在有许多人知道这本书目前在我手上。当回顾展结束后我就收到一封电子邮件。」
她将笔电打开,液晶萤幕的光源稍微照亮了昏暗的病房。我望向画面,看到一封由某人寄给篠川小姐的邮件:
「文现里亚古书堂篠川小姐 台鉴:
初次见面,我叫大庭叶藏。
前几天到镰仓一游时顺道参观了文学馆,得以拜见了贵店所有的太宰治《晚年》,那实在是令人为之屏息的珍品,与签名一同写下的文句更是震撼人心。
秉持自信而活吧 生命万物 无一不是戴罪之子。
厚颜寄上这封邮件给您,希望贵店务必能将此书转让给在下。希望您能写下金额、汇款帐号、寄送方式等相关交易资讯,并烦请回信到这个电子信箱。」
「……刚看到这封邮件时,我原本以为是恶作剧。」
「咦?为什么?」
我不由得插嘴问道。从这封信上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兴奋之情,但是并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
「因为对方的名字。大庭叶藏……这是收录在《晚年》里面的短篇小说(小丑之花)的主角名字。」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也就是说对方使用了假名。
「这么大的一笔交易,没有用电话联络,只是寄邮件来洽谈也很奇怪……总之,我并不打算卖这本书,所以回信告知对方这本书只是个人收藏,是非卖品。结果,不到五分钟对方立刻又发信过来。」
她指着邮件软体内的收件匣,下一封信的主旨是「请告知金额」,对方似乎一厢情愿地想要交涉价格,她继续指着下一封信,这次的主旨是「我需要那本书的理由」。接下来指着下一封信——我的背脊窜起一阵冷颤。
收件匣中有好几百封,不,是好几千封来自大庭的邮件,即使不断地往下拉,都还看不到尽头。简直有如跟踪狂般的执着,只不过,对象并非人而是书。
「我虽然也跟警察报案了,不过警方表示,光是邮件的话无法采取行动。而且对方还是使用国外的免费电子信箱,没办法那么容易就确认使用者的身分……当我迟疑着是否不要多加理会时,那个人就出现在店里了。」
「那是梅雨还没结束,只有我一人在店里的时候,一个提着大行李箱,穿着西装的男子穿过拉门走进店内。
因为他脸上戴着一个很大的口罩和太阳眼镜,所以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他身材很高,年纪看来也不太大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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