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我十来岁的时候,每逢东北的那个表哥表姐结婚之时,家里总会有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祝贺,当然也就少不了我。如果我没有记错,沈阳这座城市我来过不下十次,而且有一年还在沈阳过了春节。
然而使我逐渐将东北留下的血脉淡忘的是在太爷爷去世的那年。太爷爷在某年的大年初一一病不起,家里一个老长辈掐着手指一算,说怕是时候不多了,撑不过初六的。于是,我记得特别清楚,从那个老长辈话出口也就几个时辰,家里便陆陆续续来了几乎是一个师的人,那种场景在太爷爷生日时都未曾出现过。到了初五,太爷爷已经几近垂危,就在这弥留之时,东北的若干族人由于大雪的原因才匆忙赶来。
一屋子的气氛凝固的吓人,可太爷爷看到他们竟然笑了。在他倒下的几天里没有任何人使他出现过这样的神情。太爷爷一直笑着,任凭一群人如何哭哭啼啼愣是没有撂下半句话,直到这笑维持了一根烟的功夫,太爷爷突然闭上了眼,使出全身力气把肚子一收,胸膛一震,就只剩下一撇微笑了。
我那时当然不懂这家族深渊,但路过大门紧闭的堂武时偶然听到东北那支子中最年长的,就是那位退休的公安局长,用一种极其沉重的语气说了一句话:怕是要我们回来了。
我虽没有在意,但不出一个月,就见之前在东北的那些族人竟都来到了北京,而且带着各种大大小小的行李。我本以为是回来祭祖,没想到我却发现他们竟然回来安了家,我瞬间懂了这其中种种人情世故……
此后的几年里,遭遇的事情令我匪夷所思。三个当年去东北打江山的长辈相继因病离世,其子孙性情大变,有些反目的意味,然后家里便很少与其打交道,仅仅是逢年过节才能碰得一回面。
我后来才听爷爷说起,这是他们早已预料到的,离开了东北,当年存下的,就都会消失,包括生命。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再也没有踏入过东北三省。
如今再看沈阳这座城市,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那番欣喜,转而替代的,是回忆往昔的迷茫与无助。
☆、贺岁篇 伏笔——盛京宫阙
恍惚间车驶上了沈阳路,如果我没有记错,故宫前门就位于沈阳路。
的确,前面已经可以看到门口摆设的路障和红色的围墙了,又走了没几步,便到了路障前。
沈阳故宫是完全不同于北京故宫的,无论是在建筑风格还是在历史背景下,都有着一番缘由。在我很小的时候当然是来过的,但那时大字都不识几个,又谈何记起。可后来我在大学考古系时,曾专门学习过,所以并非一窍不通。
我站在崇政殿大门前,看着店内沾着尘土的龙椅,突然感受到四百年前罕王努尔哈赤雄心勃勃挥师辽东的沧桑气息,一如曾经那般锐不可当,仿佛八旗大军重现于世。自此,辽东属后金统治。1625年三月初三,努尔哈赤竟突然决定迁都盛京,也就是今沈阳。虽然朝中大臣极力反对,但努尔哈赤仍是在当天下午开始了浩浩荡荡的迁都行动。
其实在迁都前一年,也就是1624年至1625年这段期间,如今的沈阳故宫已经开始修建,到迁都完成后几间宫殿也已初具规模,但因为种种原因,这座故宫的修建时间有些冗长,所以努尔哈赤迁都后一直居住在城北的罕王宫里,直到1626年故宫竣工,故宫才正式启用。可到了那时,皇太极却已掌权。
那天最令我意外的是,朱一凡见我在崇政殿前久久伫立,若沉思状,不仅先我一步进了大殿,口中所语也令我大为惊异。
“崇政殿,又称‘金銮殿’,不仅在沈阳故宫里是最主要的大殿,在北京故宫里也是。大殿为木结构,面阔五间进深三间,绿剪边黄琉璃瓦,单檐硬山顶,前后有出廊,围以石护栏。殿内为彻上明造,和玺彩绘,宝座后有贴金龙扇屏风,旁为贴金蟠龙柱。殿外庭院左右有飞龙阁、翔凤阁、东七间楼和西七间楼。这里就是皇太极陛见臣下的常朝之处……”
我听完他这么一番白活,有一丝怀疑,心想这分明就是百科书里的介绍内容,他怎么会讲得出来?想当年在学校时,这小子不学无术,如今却能出口成章实在是一个奇迹。
繁琐不表。
刚从清宁宫逛回来,天上就又飘起了小雪,而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于是我们改变了计划,缩短了行程,直奔东七间楼的过口,直接去了大政殿。
大政殿相比于崇政殿,其作用就要简单得多,无非是举行大典和宣召战事征程,建筑风格虽是“殿”,但就我回忆中记起的那些知识来说,其实是与前面的十王亭相呼应的,也就是说,大政殿的本质也是“亭”,只不过建筑表现形式稍显突出,为重檐八角亭式建筑,内部结构为彻上明造。下有大青石修建的须弥座台基。正门前金龙蟠柱,殿顶为绿剪边黄琉璃瓦,中央为宝瓶火焰珠攒尖顶。殿内彩绘梵文天花,团龙藻井。
草草的从大政殿出来,就准备离开了,其间还顺便参观了十王亭。
其实十王亭的建造在很多学者看来,在故宫这样的建筑群中显得尤为突兀,虽说是清初八旗各主旗贝勒、大臣议政及处理政务之处,但这种君臣合署在宫廷办事的现象,在历史上还尤为少见,只能说,它似乎是后来雍正帝设立的军机处的前身、一个未经简化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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