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们不能离开自己的墓?”
“可以的,慢慢来,就可以离开。上个星期我已经能到那条小路的路口了,一下子就移动了六十英尺!整整训练了五十年呢!幸好最后见了成效,不然这些功夫可不都是白费了?”
“抱歉,我们还是过会儿再聊吧。我真的需要安静一下。”
“孩子,你愿意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吧,”阿诺德·克诺夫答道,“我明白的,而且也不着急。”
夜色里,他们就这样并排盘腿坐着。
过了一会儿,有车灯照亮了陵园的入口处,并循着小路朝着他们的位置一直向前。按理说,这个时间墓地的大门应当已经关上了,可是显然有人为这辆车开了门,阿诺德向安德鲁表示了自己的惊讶。
这辆栗色的旅行车停在了路旁,一个女人打开了车门,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安德鲁立刻认出了他的前妻瓦莱丽,她也是他一生的挚爱,只是他犯了一个出生以来最愚蠢的错误,才就此失去了她。这个教训让安德鲁明白人要为一时的迷失和一瞬的疯狂付出多大的代价。
瓦莱丽知道他有多么后悔吗?知不知道从她停止到医院探视他之后,他就彻底放弃了对抗死神?
瓦莱丽走到了墓前,一直保持着沉默。
看到她俯身在自己的墓前,安德鲁感到一阵安慰。这是他在哈得孙河畔被暗杀后第一次感到温暖。
瓦莱丽来了,她就在那儿,这比什么都重要。
突然,她掀起了裙子,开始在安德鲁的墓碑上小解。
完毕之后,她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大声说道:“去死吧,安德鲁·斯迪曼!”
接着她就上了车子,像来时一样回去了。
“这个,我必须得说,这也很不一般!”阿诺德·克诺夫抽着气说。
“她真的在我的墓上小便了?”
“我不想改变某位诗人的名句来描述这个场景,但是她的确这么做了。我不是多嘴的人,可是你到底干了什么,让她半夜来到你坟上放水?”
安德鲁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们结婚的那天晚上,我向她承认自己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有你这个新邻居可真好,安德鲁·斯迪曼,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感到之后应该能少无聊一点儿了,说不定还能不无聊了。刚刚我跟你撒了谎,死后真是太没劲了。但死都死了,也没有别的办法,伙计,咱们也只能认命了。我只是说说,不过我觉得她好像还是不能原谅你。而且,选择在新婚之夜和盘托出,我不是要教训你,只是觉得那可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
“我不擅长说谎。”安德鲁叹了口气。
“好吧,你曾经是记者?以后你可得给我讲讲,现在我要练习集中注意力了,我发誓要在这个世纪末移到那边的小树丛的。我受够了这些梧桐树了!”
“曾经是……”这个说法让安德鲁觉得心里的城防好像突然被一发炮弹击垮了。他曾经是记者,现在只是一具等待腐烂的尸体。
安德鲁觉得好像有种力量要把他拉回墓里,他挣扎了一下,但是无济于事,不由得叫了出来。
西蒙走到了沙发旁,扯起了被子,推了推安德鲁。
“别发抖了,真是受不了!已经十点了,该去上班了!”
安德鲁深吸了一口气,好像一个溺水已久的人刚刚浮上水面。
“别再喝了,这样你夜里就不会有这么多梦,”西蒙边说边捡起地上一瓶空了的杰克·丹尼,“快起床穿衣服,不然我保证会把你赶出去,真不想再看见你这副德行。”
“好吧,”安德鲁坐起身来,“是你的沙发太难受了。你就不能准备间客房?”
“那你就不能回自己家?都出院三个月了。”
“快了,我向你保证。我真的不能晚上一个人。我以后不再喝酒就是了。”
“不要在我睡觉前喝!厨房里有咖啡。去上班吧,安德鲁,这样你能感觉好一点儿,而且你也就会做这一件事。”
“‘总是最善良的人最早离开人世’……真的吗?你就不能找句别的话来结束给我的悼词?”
“看来要提醒你这只是发生在你这个混乱的脑袋里的事情。你的梦里当然是由你来编剧,而且,你的文笔也的确不怎么样。”
西蒙甩上了门,离开了家。
安德鲁走进了浴室,看了看自己的脸,觉得气色比前一天要好得多。但是走近镜子之后,他就不再这么认为了。他的眼睛看起来昏昏欲睡,胡楂儿更是盖住了半张脸。西蒙说得对,他也许又该到佩里街参加匿名酒友联谊会了。现在,还要象征性地出席一下今天的编务会,然后去市政图书馆。三个月了,他喜欢在那里度过白天。
坐在空旷的阅览室里,虽然四周一片寂静,他却觉得有人和他在一起。世上哪里还有这样的地方,让他既不用被他人的噪声打扰,又可以远离孤独?
安德鲁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就离开了西蒙的公寓。他在星巴克稍坐了一会儿,边吃早餐边看报纸。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他就直接进了报社的会议室,奥莉薇亚已经开始在总结当天的任务。
52书库推荐浏览: [法]马克·李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