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奶奶挨不住对方恳求,还是勉强答应了。
丧礼的仪式,无非是停灵、报丧、招魂、做七、吊唁、入殓、丧服、择日、哭丧、下葬。
赵千的丧礼,大方向上按照一般程序来即可,但主要细节方面要注意的东西太多、太繁琐,再怎么小心也可能把丧礼办砸,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奶奶把我托付到孙阿姨家,便随着赵千爹去了东村。
我那时候特不乐意,主要是张停雨这丫头走哪儿都跟着我,玩不痛快。她总跟个管家婆似的念叨:奶奶让我看着你,你可别到处乱跑。
我懒得理她。这时候孙中平叔叔为了一些事情,准备去赵千家随个份子钱,我逮着机会,哭喊着死乞白赖跟了上去。
孙叔叔没辙,只好带上我。
孙叔叔耐不过我的磨蹭,在车上严肃对我说:带你去那边没问题,不过你待会不能乱跑,等我回去的时候,要跟我回来。
我那时候心想着,只要能摆脱张停雨,别说这点小事,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于是满口答应。
到了赵千家,奶奶一眼瞅到我,劈头盖脸一顿骂:这熊孩子,你来干什么啊!?
孙叔叔心虚,帮着说了两句好话。
奶奶无奈,再加上实在太忙,只好作罢。
那时候赵千家正在做把尸体迎回来的准备。
奶奶早上才被请来,准备时间非常少。她忙前忙后,没空管我,就让孙叔叔看紧我别乱跑。
赵千死与他杀,尸体停留在外三个月之久,直到如今尸首才重聚。可不能就这样普普通通搬到家里来。
白事当中,有一套固定的丧礼程序。但根据死者的情况不同,也要做出相应的改变。
然而这些改变,还得结合当地的习俗。所以白事知宾最怕的并不是碰到鬼,而是怕礼数做不到位。
碰到鬼,那是没办法的事儿。礼数做不到位,就砸了自己招牌。
这个礼,不仅要让死者的灵魂感到舒服,还不能让死者的家属反感。
这是非常困难的,俗话说的好:生人走双,丧者走单。人死之后,要遵循的礼和生者完全不同。要同时满足死者和死者家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白事知宾行事之前,讲究一个望闻切问。这个望闻切问和中医不同,但核心道理是一样的。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先说丧礼的事。
奶奶忙前忙后,做了许多准备,来迎接赵千的尸体。
赵千一案太轰动,因此尸体是由公安派人用灵车送回来的。
头颅虽然已被找到,也做过调查。可只知道他是被人先用钝器击晕,抢夺钱财后,又用利器砍了脑袋。
之后脑袋被带到蝎子山扔了,由于在水里泡了太久,所以要复原难度很大,只能就这样缝在身体上,然后拿白布盖着脸。
公安部门里并没有懂得白事礼仪的人,这样没做任何准备就让人把尸体送回来有点不合礼仪。不过这并不打紧。由公安护送尸体回乡,对死者来说,本来就是最大的尊敬。
丧礼的举办,只是为了让死者的灵魂得到安息,所以对于相关部门的所作所为,奶奶并没有太大反对。
赵千爹名叫赵福禄,在儿子死后,他几乎一夜白头,人显得比奶奶还要苍老。
奶奶拉着他的手,安慰道:别太伤心,我会好好把先生送走的。主要是你们要过得好。
丧礼之中,对白事知宾来说,死和丧是非常忌讳的。这两个字可以从任何人口中说出来,但是不能从白事知宾口中说出来。
奶奶说的没错,所有类似赵千的这种丧礼,最难办的并不是怎么安抚死者,而是怎么让死者的亲眷情绪稳定。
黄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没儿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父母的冤屈在某种情况下比死者更甚。
丧礼上有所纰漏还能补救,父母情绪不稳定的话,今后十有八九会出事儿。
奶奶对此非常头疼。
而且在许多地方,黄梅送青梅有个规矩:丧礼开始之后任何人不准哭哭啼啼,要哭也只能在灵堂之外的地方哭。
奶奶为了这些事儿操碎了心,再三叮嘱了赵福禄和他老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除此之外,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同村的其他人最好也不要围观。赵家人忙前忙后,连续通知了三遍。
这个也是赵千丧礼上非常重要的一环。
所以孙叔叔带我过来的时候,奶奶会那样生气。
孙叔叔不敢多话,留下份子钱之后,直接去了村长家。当然,我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赵千的丧礼,在整个东村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其实村长一开始是很反对在村里办丧礼的。一来赵千这个事不吉利,二来他怕闹鬼。当时建议赵福禄把儿子拖去烧了,村里出钱,在殡仪馆风光大办。
后来有人告诉村长,赵千死在回家的路上,如果最后连家门都不让进,会发生一些很严重的事。
当时村长就摸了一把冷汗,同意了。
于是就有了赵福禄匆忙来请奶奶帮忙一事。
迎接赵千的尸体回家是件大事,公安机关派出的灵车大概会在下两点左右到。
这是赵福禄找人算出来的吉时。
灵车到了之后,东村的村民们轻易不要出门,即便出门,也不允许上来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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