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白事知宾是主持丧礼的主持人,不如说他们是研究民俗的学者更为恰当。更不用说白事知宾还得学习书法了。
随着社会的发展,大家都没有耐心读完这么多书,再加上有时候传女不传男,所以这门行业基本快断绝了。
能当得起白事知宾这个名号的人,都是经过多年学习,跟着老一辈日积月累参加丧礼才能换来的。
奶奶并没有准备管十三栋那户人家的事儿,虽然整个丧礼有许多小细节不合格,但整体来说还符合当地风俗。
丧礼为什么一般都是要尊重当地风俗呢?
比方说,一个土生土长的汉人,死了之后你学蒙古族、藏族等少数名族给他搞天葬,这能成么?倘若真这样做了,死者不闹才怪。
所以对于白事知宾来说,无论举办什么丧礼,尊重当地习俗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
我被奶奶遮着眼睛过了隔壁家的灵棚,进到楼内,奶奶才舒了一口气带我上楼。
老人家在农村活了半辈子,突然搬到城里来,适应了这么久,依然觉得楼梯是个很有趣的东西。每次她都要愣半天,才眯着眼小心翼翼往上踩,战战兢兢生怕一脚踩错了。其实我们家住的也不高,在四楼。
我看着奶奶小心翼翼的模样,咯咯直笑。
到了四楼,奶奶瞅了一眼,说:小六啊,是不是走错了?
我也抬头一瞄,只见到两个硕大的花圈摆在我们面前。
我们这儿并不算什么高档地方,上楼之后,正对着就是一条栏杆,我们一上去,两个大花圈摆在正前方的栏杆上,能听到拐角有哭哭啼啼的声音传过来。
我也愣了,说:奶奶,这不是我们家那一楼啊!
奶奶犹犹豫豫说:我们这一栋也有人走啊,是不是上错楼了?
我那时候年纪小,没想那么多,因为就只有五楼,所以我们这边也没标个楼层数什么的,搞不清现在是几楼。我只催着奶奶再往上走。奶奶瞅着眼睛迷迷糊糊念叨:应该没走错啊。
我们又上了一楼,这次总算对了。
奶奶还傻乎乎的样子摸着脑袋:年纪大了,记性都不好咯。
回了家,爸妈也在,我兴冲冲把奶奶闹的笑话给老爹说了。老爹咦了一声:我们这一栋没人走啊。
老妈也附和道:楼上楼下的我都认识,是没人走的。
我扯着喉咙说:我们没骗人!
奶奶笑着摸我脑袋:看你急的。
老爹也笑,换了鞋子出去,说是邻里邻居的,起码要下去看看。
不到十分钟,老爹回来,无奈问我们是不是眼睛花了。
奶奶脸忽然沉了下来,自顾自穿鞋也出去了,老爹问她大晚上出去干啥。奶奶让他别多问。
大概半个小时奶奶都没回来,老爹坐不住了,准备出去,这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奶奶站在外面阴着脸。
老爹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
老爹对老妈使了个眼色,老妈把我抱到屋里关上门。我问老妈这是为啥,她只让我不要多问。
后来我才知道是出事儿了。
原来刚才奶奶出去,就是意识到了我们刚才看到的花圈可能是隔壁那栋的。至于为什么会看到这些,只能解释成是隔壁那家先生在丧礼上过的很不舒服。
之后奶奶主动插手了隔壁那栋的丧礼,才知道,隔壁那户人家的丧礼办得真是有名无实。
怎么说呢?
丧礼上的一切应该都是为死者服务的,即便是遵循当地风俗,也要考虑死者生前的习惯。但是隔壁的丧礼看起来风风光光,结果都是为了给死者家属撑面子。
是典型的殡仪馆式葬礼。这里的殡仪馆式葬礼,并不是指的由殡仪馆承包的葬礼,而是80年代之后,在殡葬行业里兴起的一个名词儿。说的是有些人把丧礼办成了一门流水线似的工作,不管谁死了,丧礼都办的大同小异。
奶奶一过去就发现了问题,不仅是楼道口忘了摆渡灯,那户人家竟然连阴米都煮的不地道。
阴米,并不是说糯米煮熟阴干之后的那种供人食用的阴米。在白事里头,阴米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确切的说应该叫阴间饭。死者在家的那几天,一天三餐,都得按正点儿单独做好饭端到死者面前,和香烛那些东西一起供着。
供奉完之后,在有的地方,死者亲眷还会把饭端起来吃了,昭示着永远都是一家人、永生不忘这一概念。当然,不吃也不是啥大问题。
奶奶过去之后,发现先生面前摆着三个大碗。一个碗里边放的是热腾腾的白米饭,另两个碗里边放的大鱼大肉。
非常不错。
有个中年男人跪在死者面前哭,边哭边说爹啊,让您受苦了,您生前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好容易过上好日子,结果您先去了,您吃饱了好上路。之类的云云。
奶奶看到中年男人这样说,直皱眉头。男人哭的情真意切,饭菜也做的很好,可这样成吗?饭菜并不是说做的越丰盛越名贵越好,一切应该以迎合死者生前的口味、生活习惯为主。你说,一个吃斋念佛的人死了,结果你给供上大鱼大肉,不知情的,肯定以为你是不是跟死者有仇。要我,肯定当场从棺材里跳出来打死家里这群不孝子。
人们总是这样学不会尊重他人的意志,常常以为你好的名义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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