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沚园_nobody【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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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士清大笑一声,道:“大人莫非疑心在下与陈大夫?在下声名无关紧要,但陈大夫仁名于明州有目共睹,岂能是这般不堪之徒。”

  荆非叹道:“以在下愚见,大夫行凶最是难查。可惜这陈未时似是一心只在岐黄之道。我等初入书房,心思尽在那《春秋经传集解》之上,唯有陈大夫独自翻阅《新编近时……》”

  “《新编近时十便良方》。”淡淡的声音自远处补道。

  荆非略一颔首,道:“《新编近时十便良方》。初入书房,对这《春秋经传集解》倍加注意者出自无非四种心思:一为新奇,二为辨伪,三为验证,四即为那凶犯,也即防范。”

  钱士清拊掌道:“大人所言甚是,只可惜前提必是此书为伪。”

  荆非道:“此书正如赵平所言,不过是李代桃僵的伪本。”

  钱士清变色道:“大人有何证据判定此书为伪?”

  荆非道:“在下不懂那许多纸张讳笔之说,只长了个好鼻子。倘若此书曾历火劫,书页上难免余留烟熏之味。方才在下借看书之机留意闻过,却只有墨香。由此想来,那书必曾被人调换,且在火劫之后,也即毕老汉遇害之时。”

  范钦不解道:“那毕老汉并非意外身亡?”

  荆非道:“毕老汉一案稍候再议。且说这伪书。钱先生不愧是藏书名家,不是自家藏书也能鉴得头头是道。在下草草翻过这《春秋经传集解》,一时还真难找出几个‘敦’字,更何况同在一对页上两个有讳笔与无讳笔的‘敦’字。钱先生却能信手找来,倒颇似这书是先生亲手刻印的。”

  钱士清干笑道:“大人意下那造伪之人正是在下?”

  荆非频频颔首,道:“不是意下,说这许多,在下全部的意思就是钱老板犯事了。”

  钱士清斥道:“大人所言实在荒唐。在下如今不过想刻书济世,那等藏书雅事早无暇顾及,自然不会有大人所谓‘书呆子’之举。再说那‘敦’字。蜀刻大字本《春秋经传集解》坊间仿刻伪刻颇多,在下也颇见过几本。见识多了,自然熟知那‘敦’字所在。若无这点鉴书常识,又怎开得文秀书堂?”

  荆非拊掌笑道:“钱老板做得好生意。见商言商,不妨便自这伪书货源说起。万事起因不过丰老先生那本《春秋经传集解》。当时丰老先生访得此书,众人只知是册宋版《春秋》经注,具体为何并无人知晓。故而火熄后当夜书被调换可能甚微。除非是丰老先生本人。”

  荆非看眼那丰坊,丰坊却只垂首无言。

  荆非继续道:“火起那夜情形在下已仔细问询贺知州,知与那宋版《春秋经传集解》一并为毕老汉所救的乃是当世所刻《春秋公羊经传解诂》、《春秋谷梁传集解》、《春秋左传正义》、《春秋三家训诂》等书。以宋版珍贵程度论,想来藏书之人分类必不会如此错乱。必是有贼进了书库,却只识‘春秋’两字,点亮火折四处寻觅,一并将相关的尽收了,不想失手惹得火起,周遭又围了救火众人,身边诸书难以取舍,恐一时带书难以逃脱,便将那书暂放一距离火远之处,以后再做打算。以此判断,那失火之贼必身手灵活却学识有限,不知辨别书籍版本,但必有幕后主使告知当寻何书。而他敢于将书放置火场,必是知那主使不会纵容火势蔓延。依以上判断,当夜首至火场且有学识者皆有嫌疑。”遂转向贺知州,问道:“当夜在火场都有何人?赶至火场先后次序又如何?”

  贺知州见荆非神色自是不敢怠慢,略一沉思,道:“当夜下官闻听赵平来报万卷楼失火,先命他率一班衙役前往扑救。待下官赶到,见丰老先生、陈大夫与钱先生已在火场,范先生乃是后来直接赶至碧沚园的。至于赵平、丰老先生、陈大夫与钱先生赶至火场次序,下官实在不曾细问。”

  范钦苦笑道:“在下当夜去城外访友,谈得投机,回来晚了些。刚进城便听闻万卷楼失火,赶至火场火势已弱,又得知丰老先生已回碧沚园,便直接去了。”

  荆非转视赵平,赵平脸色已和缓一些,道:“当夜下官只忙于救火,未顾及这许多。只知下官赶至时丰老先生、陈大夫与钱老板尚不在场,至于何时到的并未注意。”

  陈未时迎住荆非目光,道:“在下赶至之时,丰老先生与钱先生已在人群之中。”

  荆非略一躬身,又问:“钱老板当时衣着神态如何?”

  “衣冠齐整。虽有几分焦灼之色,儒雅一如既往。”

  “钱老板身边可有下人?”

  “不曾见到。”

  “是否可能混杂于救火人群之中,大夫一时未曾注意?”

  “当时大多街邻不过刚刚赶到,并不难分辨。”

  贺知州上前道:“下官到时曾见钱府下人张笈在钱先生身边。”

  荆非道:“那张笈常与钱老板同出入?”

  “正是。”

  “当夜张笈形状如何?”

  贺知州一捋长髯,道:“如今细想起来,那张笈倒有些衣衫凌乱。”

  荆非笑道:“这便奇了。夜半发生这等大事,通常理应下人先行起身,唤起老爷。那夜的次序却有些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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