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把她们叫下来。”我说。
“你最好这么办,小姐。”兰德警官不动声色地赞同,“你们保证没有人动过尸体?”
“没有……”山姆喃喃,他紧张的样子和他强壮的身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我们本想把他扶起来,不过还没碰到他,他就死了。”
“除了你别人呢?有没有人试图接近过死者?”
山姆皱着眉头使劲回忆:“您是说碰到他?应该都没有。当时大家慌作一团,每个人都要去搀扶他,但都被我制止了……”
“窗外没有可疑的人影?没有外人进入房间?”
我们一起摇头:“不可能,窗户关得很严。”
兰德眯起眼睛(这样的表情我不喜欢)逐个盯着我们的眼睛,看到我时他楞了片刻,猛地提高声音大声叫嚷:“上帝!好姑娘,你还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把那两个女孩弄下来!”
我猛地打个激灵,匆匆跑上二楼推开门:戴安娜仍然穿着浅紫色套装(上面有明显的褐色斑点)不断哭泣,温蒂正换装到一半,左脚还没从绛红色裤筒里出来,右腿裸着,头上罩着一件乳白色连衣裙没往下拉,模样非常滑稽。
戴安娜听说警察已经到来才停止了流泪,到处找她的化妆盒想要补妆。
“没时间了。”我拉着她往下跑,“不要说花脸,你就是花猫安德鲁也一样爱你。”我很高兴这时候还有心情说句玩笑话,她俩情绪稳定多了。
客厅里弗兰克的尸体已经不见,留下了一大滩黑红色的血,地板上白色粉笔勾勒出他最后的形状。安德鲁和兰德警官在角落里不断说着什么,山姆灰头土脸地缩在另一边,见我们下来,疲惫地招了招手。“他们把弗兰克弄走了。”他有气无力地说,“兰德警官要和每个人单独谈谈,在把我们运到警察局之前。他还说,我们从现在起不允许私下交谈任何有关刚才发生的事情。啊,我看我还是闭嘴吧,他正瞪着我呢。”
我们三个女孩紧紧地挤在一起,握着彼此的手,努力保持镇定,包括我。在人刹车上动动手脚是一回事,亲眼看到有人躺在血泊里是另一回事。天啊,刚才弗兰克的胸前血液喷涌而出,像殷红的喷泉,他的脸瞬间变色,从皮肤下浮出死人的灰青——真的吓到我了。
安德鲁回来了,不断抽噎着,一滴明晃晃的鼻涕挂在他的鼻尖上。“山姆,兰德警官叫你过去。”他只说了这句话,便一屁股坐到地上,谁也不理,痛哭流涕。
山姆耸耸肩,迈着大步走过去。
我感到喉咙有些发紧,像是刚刚吞了一大口灰尘。虽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紧张。
下一个是温蒂。
下一个是戴安娜。
下一个是我。
“克莱本小姐,请坐。”兰德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等我坐下,他便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同时摊开膝上的笔记本,右手夹起记录笔轻轻转着。我意识到他根本不急于开口,他有的是时间用灰蓝色的眼睛把我里里外外,包括灵魂审视个透。那段时间是绝对的沉默,我在他目光的逼视下开始局促,双手几乎忍不住要绞到一起。
冷静,冷静。我对自己说,这个爱尔兰人抓不住你任何把柄,他只是习惯对每个嫌疑人都这样施加精神压力罢了——嫌疑人,这就是现在我们五个人的处境。
他毫不疲倦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从里面挖出什么来。我多么想掉过脸,避开他的视线啊,但那样无疑是一种无声的认罪。镇静,多罗茜。我对自己说:你什么也没做,不要冲动。
突然他的目光一闪,似乎终于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他开口了:“您是半路上搭车的人,克莱本小姐。”
“是的。”所以我比其他人都没有杀人动机,我之前不认识他。我很想这么补充,但我清楚警察的那套方式:他们会让你不知不觉中说多,然后在你都没注意的蛛丝马迹里抓住些东西。
你绝对不会喜欢的东西。
我闭上了嘴,兰德悠闲地点着记录笔,仿佛那不过是件玩具,根本没有用来写字的功能。
“你什么时候搭的车?”
“大约下午三、四点钟。”
“然后一直都和这帮人在一起?”
“是的。”
“那可是很长一段时间了,啊哈?”
我发觉掉进了兰德的陷阱。这个看上去并不老的警察该死地富有经验,我能想像他们的工作方式:不放过每一个人,把每个人都假设成杀人犯。
兰德一直在等待我的辩解,但他的期盼落了空。我始终用无辜的眼睛望着他,似乎在说:是的,不算短的一段时间——那又怎么样?
“克莱本小姐。”他再次开口,话音夹杂着一丝愠怒,“他们已经告诉了我你在弗兰克死去之前失去控制,叫喊的那番话。我必须要说,很有趣。”
“我忘记了当时说过什么,我那时很激动。”老天,我当然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快后悔死了。为什么我那么未卜先知呢?
他身体猛然前倾,似乎发现了猎物的狮子:“为什么激动呢?”
“因为我讨厌他碰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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