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护士从门口探出头,询问道:“是帕克先生吗?快点进来,她正在……”
哦,我预料到了,我已经想到护士会告诉我这个消息,但惊恐还是让我的膝盖一软,差点儿跪倒在地上。
护士跑过来扶住我,急忙解释说:“别着急,我说的是镇静剂……我刚才是要说她正要睡着了。上帝,我真是太蠢了,帕克先生你不要担心。”
我那肥胖的母亲躺在医院又小又窄的病床上,花白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放在床头的手就像婴儿一样白。虽然她的嘴角还没有像我想象中一样扭曲,但依然显得那么无助。她脸色蜡黄,双眼紧闭,那曾经是她身上最美丽、最有活力的地方。
当护士呼唤珍妮·帕克的时候,她缓缓睁开眼,然后看到我。她颤抖着举起手臂,刚抬起一点又很快落下去。她轻声地喊着我的名字:“阿兰!”
我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我立刻跪在地板上张开双臂拥抱住她。她的身体那么温暖洁净,我亲吻着她的额头,她用手指轻轻地擦去我眼角的泪,一个劲儿地用虚弱的声音对我说:“不要哭,不要哭。我说过,我周末就会好的。”
她的眼睛慢慢闭起来,又慢慢睁开。我想她一定觉得眼皮非常沉重,镇静剂让她不得不入睡,可是她还想再看我一眼。她望着我的衣领说:“你是怎么来的?车修好了吗?你的衣领怎么有血?”
虽然她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吃力,可是并不含糊。我感到有一点儿尴尬,却又觉得无比慰藉。虽然我害怕乔治·斯托伯的恶作剧会变成真的,但正是因为他的出现,才让此刻的我感到如此感伤,对于母亲如此不舍。
“我是搭便车来的,在路上蹭破了一点儿皮,不过没关系。”
“哦,天哪,要小心,别搭车了……危险。”
她握着我的手,手心依旧那么温暖:“我梦见我们去新汉普斯尔游乐园玩了,排队去坐能爬很高的东西,你还记得吗?”
“是过山车,我记得,妈妈。”
“你害怕了,我还骂了你。”
“哦,不,妈妈,你没有……”
她的嘴角向酒窝的方向咧了一下:“我还打了你,天气很热,我很累,可是你仍然……我不该那么做,孩子,我只想说对不起。”
我感到自己的眼角又湿了,护士走进来开始催促我离开。我拉起母亲的手,亲吻着说:“没有关系,妈妈。我明天再来看你,我爱你,妈妈!”
五天之后,我的母亲就出院了。之后有一段时间她无法走路,总是一瘸一拐,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一个月之后,她就可以上班了,而我又回到学校去读书,同时也在比萨店里找到一份临时工作。虽然赚钱不多,但足够修我的车,这样我就再也不用搭便车了。
之后的七年里,我和母亲过着平静而又祥和的生活。我每天都会跑去看她,一起打牌、看录像带,日子是那么欢乐。我不知道这几年乔治·斯托伯怎么了,但我有一种欠他的感觉。
忽然有一天,我发现那枚惊悚园的徽章找不到了,而麦克蒂夫人也突然打来电话。听到电话那头她的哭泣声,我就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那正是我一直隐隐约约预料到的——玩就玩了,做就做了。
母亲的葬礼结束之后,我回去收拾她的遗物,在她的床铺下面居然找到了那枚惊悚园的徽章。我将它紧握在手中,让别针一直扎进我的手心,疼痛为我带来辛酸的快感。我泪眼模糊地看着那枚徽章,质问那静谧的房间:“你满意了吗?够了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我,每个人都在排队等待生活。我在月光里许愿,在过山车上花钱接受惊吓,但效果是一样的,轮到你的时候你也无须害怕。生活就应该丰富多彩,你所能做的就是:玩就玩了,做就做了。
而最后的时刻到来时,你只能带着你的徽章,离开……
第八个受害者
〔美国〕希区柯克
我的车速已经超过每小时130千米的速度了,可由于公路的平坦和漫长,我仍感觉不到快。我的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他有一头火红的头发,正专心听着收音机。他在公路上拦顺风车,我是唯一一个肯让他上车的人,其他人看到他的古怪造型都不敢停车。说他古怪,其实除了头发是火红色以外,长相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眼睛明亮,透着不羁和疯狂。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比普通人要矮,而且面嫩,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可事实上他已经20多岁了。
新闻播报完了,他调低了收音机的音量,跟我说:“现在警方已经发现第七个受害者了。”
我点点头回答:“是的,我刚刚也在听。”我用一只手揉了揉脖子,长途行驶总会让我的脖子和后背感到疲累。
他看了我一眼,狡猾地笑了笑:“你很紧张吗?”
我瞟了他一眼:“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紧张?”
他把狡猾的笑容一直挂在嘴角:“警察在爱蒙顿城周围50千米的道路上都设置了路障。”
“我知道。”
他几乎笑出了声:“他们抓不住凶手,凶手可比所有人都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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