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大贯一边望着天空一边盘算着,“这样说来,我们轻而易举地就能飞行三千四百公里了。”
“差不多吧。可能还有些潜力吧。”安藤说着。
“如果每两千五百千米设立一个可供补给的中转基地就好了。”
“这太危险了。因为飞机是不能一直高速飞行的。就像副官说的,大概每两千千米设立一个中转基地是比较合理的。”
三个人在机库的前面走着。今天安藤进行了六小时的飞行训练,所以感到身体有些酸痛。他活动了下胳膊来缓解一下紧绷的肌肉。
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三个人一同朝飞行跑道的方向望去,刚好看到三架九六式战机降落下来。机库的后面偏东的地方停着一架大型水上飞机,看上去像是九七式水上飞机。这架飞机正准备降落在水面上。十一月初的傍晚时分正是基地的飞机陆续返航的时候。基地上空的卷云被染成淡淡的红色。远远的天空中,有一架飞机迎着阳光怅然飞行。
乾从机库旁边抽出了一个木制长凳。三个人坐在上面,九七式水上飞机缓缓地降落下来,三个人默默地注视着它。这架飞机激溅着片片浪花降落在横须贺港的水面上。它的速度逐渐减慢,最后当水花也消失时,水上飞机更改了方向朝着水上机基地的方向滑行而去。
“副官,您有话要说吗?”安藤一边盯着水上飞机一边问道。
“嗯。”大贯低声回答,“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问问而已。”
“什么事?”
大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凝视着远方。这时又有一架水上飞机出现在东部的天空中。
大贯终于开口了。
“你……你们为什么要飞往柏林呢?我想知道真实的原因。”
“前几天的回答还不够吗?”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们要去柏林仅仅是因为可以驾驶飞机这么简单吗?其他的海军飞行员可都不大愿意接受这次的任务。是因为这次的任务危险又艰巨,还是另有什么原因?”
“我不知道副官还和谁说了这件事。”安藤说着,“不过我们海军飞行员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飞往支那,在那里施展才能。而在这种停战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人愿意飞往柏林,因为这看起来不像是飞行员的任务,更像是乘务员的工作。”
“虽然你们认为这次的计划是愚蠢的,毫无意义的,但不觉得自己能承担这次飞行任务是很幸运的吗?”
“乾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安藤斜视着乾一空曹说道,“但我的想法很明确。那就是让我在残暴和愚昧中选择其一的话,我宁可选择愚昧。”
大贯目不转睛地盯着安藤说:“你觉得支那的战争很残暴吗?”
安藤听出大贯的话中带着些责问的语气,但自己已经说出了口。
“发动事变本身就是一种暴行,”安藤重申了一遍,“战争的每个部分都带着野蛮的色彩。副官,前几天我听说了南京的事情,重庆现在怎么样了,您应该知道吧?”
“在我军的强攻下估计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了。”
“战争实在是太残酷了。”
安藤摇了摇头。
他想起了对成都发起猛攻前,在重庆上空超低飞行侦察情况时的一些事情。为了查明重庆轰炸的结果如何,根据基地的指示,安藤要驾驶着战机掠过重庆的主市区进行侦察飞行。穿过弹火密集的战场,他所看到的情景只能用“悲惨”一词来形容。放眼望去,尽是烧焦的原野和堆积成片的瓦砾。安藤他们曾多次协助完成的这次轰炸,结果正如所预料的一样,在持续的枪林弹雨中,重庆的主要市区都已变成一片废墟,满街看不到一个人影。
想到这一情景,安藤的脸不禁抽搐了一下。他愤愤地说道:“在击溃中国空军的九月空战之后,我受命对重庆进行低空飞行侦察,当时我驾驶着零式舰机,飞过重庆的主市区,下面一无所有,不论是军事设施、市场、学校还是医院都没有。本应有人家居住的地方,连一根柱子都看不到。一切都被烧毁,甚至是烧尽。我不知道在这次轰炸中到底有多少中国人遇难。”
大贯沉默着。安藤继续说:“要是以前的话姑且不论,在二十世纪的今天,在我们这个地球上,口口声声说着五族共和、共荣和乐的皇军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论军人还是百姓一律屠杀,试问这不是暴行是什么呢?”
大贯摇了摇头。安藤不明白他究竟是不理解自己的用意还是在否定自己的想法。
安藤边摆弄着手里的帽子边继续说道:“只有执行这次飞行任务,我才能避免卷入暴虐的战争,并且自己驾驶着零式舰机离开这里。这回你应该明白了吧?”
“你呢?”大贯问乾,“这种事情平常也会谈论吧。”
“我们不是要在营房搞个演讲,虚张声势,但来听的人还真是挺多。”
大贯把脸朝向乾。
“能说说你为什么要参加这次飞行任务嘛,和大尉想的一样吗?”
乾耸了耸肩说:“我不像中队长那样善于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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