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细节也没有逃过老纳粹的眼睛,但他仍有时间恢复他原来的镇定。
“喝点儿水吧神父?”
“我不渴,格劳医生。”
“那么,你要坚持叫我这个名字了?我的名字是翰伍兹·波尔舍·翰伍兹。”
神父不买他的账:“我必须承认,你很厉害。当你拿到护照离开阿根廷时,没有人会想得到你几个月后还会回到维也纳。当然,那是我最后寻找你的地方,离斯珀格朗地医院只有四十五英里。维森塔尔[1]在阿根廷找了你数年,却没有意识到你就在他办公室外不远的地方藏匿。这真是讽刺啊,你说呢?”
“我觉得你这是无稽之谈。你是美国人,对吗?你虽然德语说得不错,但是你的口音暴露了你。”
神父把手里的皮箱放在桌子上,打开已经破碎的文件夹。第一份文件是一张照片,上面是年轻的格劳,是战争期间在斯珀格朗地医院照的。第二份文件是这张照片的几个不同样式,却是医生不同年纪的模样。这多亏了现代软件的技术。
“科技真是了不起,是不是,医生?”
“这证明不了什么。这照片谁都可以做。我也看电视。”他虽然这样说,但是语调已经有些变了。
“你说得不错,这是证明不了什么,但是这个能。”
神父拿出一张黄纸,上面钉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最上方是一行墨色的字:证词,旁边盖着梵蒂冈的图章。
“波尔舍·翰伍兹,棕色头发,褐色眼睛,体格强壮。身份特征:‘左臂有刺青号码256441,是在奥地利毛特豪森集中营时纳粹所刺。’这是你从不触摸的地方,格劳。你的号码是假的。那个给你刺青的人在那个地方给你瞎编的,这是最小的化妆,但直到现在还挺见效。”
老人用手摸着自己法兰绒的浴袍。他的脸色因气愤和害怕变得苍白。
“你到底是谁?你这个混蛋!”
“我叫安东尼·福勒。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你给我滚出去,马上!”
“我想我没说清楚,你是斯珀格朗地儿童医院的二把手,长达六年。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几乎所有病人都是犹太人,而且他们都是得了精神上的病。‘不值得活下去的一群生命’,你是这么叫他们的吧?”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有人怀疑你在那所医院干什么。那些试验,当孩子们还活着的时候就给他们开刀,七百一十四个孩子!格劳医生,你亲手杀害了七百名孩子!”
“我告诉你……”
“你把他们的大脑放在瓶子里!”
福勒一拳打在桌子上,他这拳太重了,以致桌子上的玻璃杯跳起来。水溅出来,流到下面瓷砖上。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有水流下来的声音。福勒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
医生不敢看那双绿色的眼睛,那眼睛此时像要把他撕成两半。
“你是犹太人吗?”
“我不是,格劳。你知道我不是。如果我是,你就该在特拉法[2]的绞架上了!我的消息来源是联系到了在1946年帮你逃跑的那群人。”
医生打了个哆嗦。
“你是神圣同盟[3]的人! ”他嘀咕道。
福勒没有回答。
“那你们神圣同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拥有的一件东西。”
纳粹犯看看自己的四周:“你也看见了,我不是一个富人,我没什么钱。”
“如果我是来要钱的,那还不如把你卖给斯图加特[4]的司法部长。他们仍然出十三万欧元悬赏你。我要的是蜡烛。”
纳粹犯看着福勒,一脸茫然,假装没有听懂:“什么蜡烛?”
“现在你开始装傻了。格劳医生。我说的是六十二年前你从克翰家偷取的蜡烛。一个很重的蜡烛,没有蜡烛芯,外面用金丝包裹。现在我就要这个。”
“你到别处胡扯去吧,我没有这玩意儿。”
福勒叹口气,向后靠在椅子上,指着桌子上翻倒的玻璃杯。
“你还有什么‘烈’的饮料没有?”
“你身后有。”格劳说,向橱柜努努下巴。
神父回身找到半瓶子的酒,他倒空玻璃杯,把这黄色的明亮液体倒进杯子大约两指头深,然后两个人一饮而尽。
福勒抓起瓶子又倒了两杯,这次他小口抿了一下,然后说:“这是全麦杜松子酒。好久没喝到这种酒了。”
“我想你并没有想它。”
“是的,但是它很便宜,对吗?”
格劳耸耸肩膀。
“像你这种人,格劳,聪明绝顶,却是一无用处。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喝这个东西。你在这个臭烘烘、肮脏的洞里慢慢毒死自己。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我明白……”
“你什么也不明白。”
“好极了。你还记得帝国的伎俩,军官军规第三条:‘如果被敌人抓住,否认任何事情,对自己无害的问题,只可给出简短的回答。’格劳啊,你是习惯了。你已经连累到自己的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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