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安德伍德滔滔不绝的滑稽独白终于让我觉得厌倦。此外,我也不喜欢在人群中推来搡去,不断握手,同时还得当心别把刚买的通俗小说弄掉或是碰坏。我觉得我该去找丹瑟尔和凯莉了,特别是凯莉。
从安德伍德和其他人那里脱身之后,我回到了签到处。晃来晃去的人更多了,有一个孩子穿了一件未来派的连身裤,挎着一条武装带,上面别着把塑料激光枪,眼神迷茫,跟衣服倒是很相配。不过我没有看到一张熟面孔。随后我去了主接待厅,往电梯那里扫了一眼。丹瑟尔和那个灰扑扑的通俗小说画家奥齐·米克正站在那里,两人手里都抱着一大堆带框的小型油画作品。
我转身走向那边,一部电梯的门开了,拥出一堆人,这时我也正好走到他们旁边。丹瑟尔看到了我,露出灿烂的微笑——带着醉意的散漫微笑。他的眼白血红,看起来像被打伤了一样,呼出的酒气足以熏倒一匹马。
“嗨,侦探先生。”他说,“有什么事吗?”
“没有。你去哪里?”
“去二楼的画室,帮奥齐布置他的展品。”
“是否介意我跟你们一起去?我想跟你聊聊。”
米克一边按着电梯按钮等我和丹瑟尔进去,一边透过角质框架眼镜打量着我,眼神明亮锐利。靠近之后看,米克显得脸色棕黄,饱经日晒的皮肤上细小的皱纹纵横交错。常在户外活动的男人都是如此,正如科洛德尼一样。他身上也有一股威士忌酒味,但不及丹瑟尔的一半那么浓重。他的眼神坚定,完全不像丹瑟尔那样迷离。
他说道:“我觉得昨晚宴会上我们没有见面。我是奥齐·米克。你是那个侦探,对吧?”
“对。”
“业内最他妈出色的侦探。”丹瑟尔又开始用那种让人不耐烦的方式说了起来,“几年前曾在柏树湾侦破了两起谋杀案,知道吗,奥齐。不一般的侦探先生,错不了。”
“很有意思。”奥齐答道,但语气听起来并非如此。
电梯停在二楼,我们走出电梯,拐进西边的走廊。我对米克说:“昨晚我看到你和弗兰克·科洛德尼发生了一点小口角。希望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他耸了耸肩膀:“我跟弗兰克关系不怎么好。”
“什么人能跟那个混账关系好?”丹瑟尔说,“过去出版通俗小说时他也从奥齐那里榨钱,跟他压榨作家们的方法一个样。奥齐是通俗小说界最他妈出色的封面画家,画的东西非常漂亮。你记得他的作品吧?”
“记得。”我说。
“这里有一些。原版。可惜从未获得应有的认可。是吧,奥齐?”
米克又耸了耸肩:“我们有人获得过吗?”
“我没有,”丹瑟尔说,“不过该死的,我也从来不配。”
画室还没有正式对外开放,屋门没开,门外站着一个保安模样的人。米克给他看了自己的姓名牌,他就让我们进去了。屋里有十来个人,正在安放原创油画、复制作品、覆着塑料膜装了框的封面画、钢笔插画、旧编辑版面、故事画板,以及其他通俗小说画作之类的东西。据大会宣传册称,这些东西都归私人收藏家所有,由他们在这里展出。唯一参会的前通俗小说界画家就是米克。
于是,他得到了一处彰显敬重的展示空间。这地方离门最近,大家一进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作品。他和丹瑟尔在那里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他的大部分作品描画的都是不同动作场面中的西部枪手,充满冲击力。虽然没有西部通俗画家之王艾根霍夫【艾根霍夫(Nick Eggenhofer,1897-1985),十九世纪的美国画家,以擅长描绘西部场景、人物著称。】画得那么好,但也相当不错。他的签名非常有特色:绳索套里写着他的姓氏,在每张作品上都非常显眼。
丹瑟尔问道:“展览什么时候开始,奥齐?”
“一点钟。跟韦德的座谈时间一样。”
“应该还有时间再喝两杯,啊哈?”
“我觉得没什么不行的。”米克说道。
我觉得不行,但没这么说。发表戒酒宣言不是我的专长。
“你先去喝吧,奥齐。”丹瑟尔说,“我跟我的侦探兄弟聊完就去找你。”
我跟米克道了别,随即把丹瑟尔拉到了墙角。“奥齐可真是个不错的家伙,你知道吗?”他说着,露出了讽刺的微笑,嘴角松弛湿润,“喝酒时非常大方。真是大方。”
“你今天早上在哪里?跟他在一起?”
“是啊。我八点半在大厅里遇到他。我们的房间挨着,真他妈的方便。”他眯着眼睛看着我,“你来多久了?”
“我十点到的。”
“你那时候给我打了个电话?”
“嗯。”
“我想就是你。我听到电话响了,但等我打开门进屋之后没有接到。”
“我昨天晚上也去找过你。”我说,“你从宴会上消失之后我就在找你。但你不在屋里。”
他皱起眉头,显得非常迷茫,喝醉了的人拼命想要记起什么事情时就是这样,“那是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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