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啦?”
“你刚才讲话用了过去式,别他妈的用过去时谈你太太。”
“我知道你和你太太经历了一些波折。”贝琪继续说道。
“嗯,这几年光景不太好,我们都失了业。”
“好,不错!”坦纳喊道,“你们都失了业,‘都’字用得好。”
“当初我们搬回密苏里以便照顾我父母,我的父亲患有老年痴呆症,我母亲得了癌症,现在已经过世。除此以外,当时我还正在为新工作努力。”
“很棒,尼克,很棒。”坦纳说。
“一定要提到你跟你妈妈是多么亲近。”贝琪说道,我还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过我妈妈呢,“不会有人突然跳出来指责你胡诌,对吧?”
“不会,我和母亲确实非常亲密。”
“很好。”贝琪说,“那就在谈话中多多提到她,还要多说一说‘酒吧’是你与妹妹合开的——只要提起‘酒吧’,就要记得提一提你的妹妹。如果你自己开了间酒吧,那你只怕是个浪子,如果你和心爱的孪生妹妹一起开了间酒吧,那你只能算是……”
“具有爱尔兰气质。”
“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
“于是磕磕碰碰日积月累……”
“别这么说,听上去暗示着有场大爆发。”坦纳说。
“因此当时我们有点儿找不准方向,但我觉得五周年纪念日恰是一个让婚姻重生的契机……”
“别说‘重生’,要说五周年纪念日是个让婚姻‘重新启帆’的契机,‘重生’这个词说明之前的关系已经完蛋了。”坦纳喊道。
“让我们的婚姻 ‘重新启帆’……”
“你口口声声说你们的婚姻正要重新启帆,那又怎么解释那个二十出头的小妞呢?”贝琪问道。
坦纳冲她扔了一颗软糖,“你演得有点儿走样啊,贝琪。”
“我很抱歉,不过我好歹是个女人,他刚才的那番话听上去就像是胡说八道,瞎扯得没边了。他还好意思说‘让婚姻重新启帆’,拜托,艾米失踪的时候那小妞还在跟他勾勾搭搭呢。尼克,女人们会打心眼里恨你,除非你乖乖地咬紧牙关挨骂,老老实实地坦白,不要支支吾吾,你可以补上一句:‘当时我们失了业,搬了家,我的父母又已经日暮西山,我在这个关头搞砸了,砸得一塌糊涂,我迷失了自己,不幸的是,直到失去艾米以后我才意识到这一点。’也就是说,你必须承认你是个混账东西,一切都是你的错。”
“这么说来,总之男人们该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说。
贝琪恼火地瞄了瞄天花板,“尼克,你要小心注意自己的态度。”
艾米·艾略特·邓恩 事发之后九日
眼下我不仅身无分文,还要四处东躲西藏,真他妈活像一台阴暗的大戏,不过我正坐在在自己那辆“福特 Festiva”汽车里,待在一家停车场的尽头。这是个供快餐店使用的停车场,位于密西西比河岸,温暖的微风正送来阵阵咸味和养殖场的味道。由于浪费了好几个小时,现在已经到了晚上,但我没有地方可去,因为我不知道该去哪儿。今天晚上我肯定不能安睡,车门倒是已经锁上,但我还在等着某人冷不丁敲一敲车窗,我心知到时候自己会抬起头偷偷瞥上一眼,要么望见一个满嘴甜言蜜语,却长着一口烂牙的连环杀手;(话说回来,如果我真的死在别人手上的话,那岂不是很有讽刺意味?)要么望见一个冷血无情的警察,死活非要查问我的身份。(如果我在一家停车场里被逮个正着,看上去还像个流浪汉,那岂不是更糟糕?)此处一块块璀璨的餐厅招牌始终流光溢彩,停车场好似一个亮堂的足球场,我不禁又想到了自杀——那些受人看管以防止自杀的家伙们二十四小时都得待在灯光下,真是糟糕透顶。眼下汽车的油量已经不到四分之一,于是我冒出了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不管往哪个方向开,这辆车大约只能开一个小时,因此我必须小心选择方向——往南可以前往阿肯色州,往北可以前往爱荷华州,往西则返回欧扎克地区,不然的话我可以朝东边走,渡过密西西比河到达伊利诺伊州。那条河还真是阴魂不散哪,要么是我追着它不放,要么是它追着我不放。
突然,我悟出了自己的出路。
尼克·邓恩 事发之后十日
采访当天,大家一直窝在酒店套房空出来的一间卧室里,为我准备台词、收拾外表。贝琪在为了我的服饰大惊小怪,她费尽唇舌想要说服我扑些粉,好歹盖住脸上的油光,玛戈则用指甲剪把我耳朵上方的头发修剪了一回。我们纷纷压低了声音说话,因为莎朗的采访班底正在屋外布景:采访将设在套房的客厅里,恰好俯瞰那个通向美国西部的关口——圣路易斯拱门,这一标志性建筑可以隐约象征着美国中部,仿佛在说“此处是圣路易斯”,除此之外,我不清楚这个拱门出现在背景中还有什么用处。
“你至少得扑一点儿粉,尼克。”贝琪终于拿着粉扑向我走来,“你一紧张鼻子就会出汗,尼克松就是因为鼻子上冒汗在某次选举中落败。”坦纳好似一名乐队指挥一样督查着各处的动向,“那边不要剪太多,玛戈。”他大喊道,“贝琪,扑粉必须非常小心,宜少不宜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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