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被证实了,”警官插话说,“我们见到了造鞋的人。他认识亚历克西斯先生,的确给他造了这双鞋。”“这鞋的确是你从尸体身上脱下来的?这就不好办了。有另外一个人的手帕还好说,但一位国家领袖穿另外一个人的鞋子——”“你太会开玩笑了,勋爵阁下。”警官又大笑了一通。“我从来不开玩笑,”温西说,他用放大镜靠近鞋底仔细观察,“这里有一点点盐水的痕迹,但上面就没有。推论:他在沙子还潮湿的时候从上面走过,但并没有从海水里面趟过。鞋尖的部位有三两处划痕,也许是在攀登那礁石的时候弄的。好了,非常感谢你,警官先生。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向昂佩尔蒂侦探说说我们的这些推论。喝杯酒吧。”
“非常感谢您,勋爵阁下。”
温西一句话也没说,一直沉默到他们又进了车里。
“对不起,”就在他们穿过小路的时候,他开始说,“看来得放弃游览小镇的计划了。我真应该享受一下这种简单的快乐,但我马上就得走,不然我回伦敦的话今天晚上就回不来了。”
哈丽雅特本来准备说她反正有工作要做,没时间和彼得勋爵逛威利伍康伯的大街,但这时却有一种无法解释的被欺骗感。“去伦敦?”她说。“反正不能在你这里蒙混过关,”温西一边说,一边灵巧地从一张轮椅和一辆屠夫货车的夹击中挤出一道缝隙,“那个剃须刀有待调查。”“当然了,必须得去一趟鲁里坦尼亚王国的大使馆。”“啊,我想顶多去趟杰米恩街①就行了。”“为了寻找那个粗心的中年男人?”“从根本上说,是的。”“那他真的存在喽?”“的确,不过我不知道他的准确年龄。”“那他粗心之类的特性呢?”“不清楚,那也许只是他男仆的特性而已。”“那么他的硬胡须,他的坏脾气?”“我想,关于硬胡须的推论,应该是有理由的。”“我放弃了,”哈丽雅特淡淡地说,“请向我解释吧。”
温西把车开到辉煌大酒店的门口,看了一下表。
“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他有些无情地说,“让我们在大厅里坐一坐,吃点小点心。现在喝酒还有点早,但我喝了一扎啤酒后开车会更稳些。好了,现在来说说那把剃须刀。你得注意到,这个物件是个顶级工匠打造的完美奢侈品,制造者的名字也证明了这一点。在剃须刀背面的一侧,雕刻着传奇的名字‘恩迪科特’。”
“那恩迪科特是什么呢?”①伦敦一条卖奢侈品的街道。
“恩迪科特是,或说他曾经是,伦敦西区最顶级的理发师之一。他是那么的声名显赫,以至于他从来都不会用现代庸俗的说法‘理发师’来称呼自己,而喜欢用古老的称谓‘发匠’。他只会为这三百年来姓氏一直出现在《德布雷特英国贵族年鉴》里的人剪发,不会屈尊于其他人。其他的人,不管是多么富有还是多有来头,在这里都会很不幸地发现没椅子坐,也没有洗脸盆用。他的店铺氛围是那么纯净,几乎像维多利亚中期的贵族俱乐部。人们谈论恩迪科特时会提到这么一个故事,说有一个人,在战争时间垄断了鞋带还是纽扣还是什么生意,赚了一大笔钱,这个人有一次偶然被一个新来的助手安排到了位子。因为战争时期理发师短缺,这个新来的助手尽管没有什么伦敦西区的工作经验,也不幸被招进来了。糟糕的气氛持续了十分钟,最后那个暴发户的头发都冻住了,四肢几乎完全石化,他们必须得把他搬到水晶宫里,和那些古代怪兽放在一起。”
“那怎样?”
“怎样?!先想一想,一个从恩迪科特手中买剃须刀的人,现在死了,还穿着让人那样难堪的鞋子,用着乱七八糟的润发油。你得注意,”温西又加了一句,“这不是花费的问题。鞋子是手工制的——那只是证明了舞者需要照顾好他的脚。但一个恩迪科特店里的客人,有可能会定做——特意定做——那种颜色和款式的鞋吗?这是一件想象力无法应对的事。”
“我想,”哈丽雅特承认说,“我从来没有那么详细地了解过男人的着装。这就是为什么我故意把罗伯特·坦普尔顿写成一个胡乱穿衣的人。”
“罗伯特·坦普尔顿的着装永远是我的心中的痛。”温西坦白说,“这是你小说里的一个污点,不然就完美了。但还是把这个扰人的话题放在一边,回到剃须刀上吧。这把剃须刀可经历过不小的磨损。你可以从刀刃上看出,它被重新打磨过不少次。像这种顶级的剃须刀,如果仔细使用并小心保养的话,根本就不需要打磨。所以,如果用这把剃须刀的人不是在保养的时候非常野蛮粗心的话,那就是他的胡子异常坚硬,或者两者都是——可能两者都是。我现在把这个人想象成那种笨手笨脚、没轻没重的人——你是知道那种人的。他们的钢笔总是搞得到处都是污点,他们的手表总是摔得伤痕累累。他们不去保养剃须刀,直到它变得又硬又干时才意识到。然后他们就狠狠地磨它,直到把刀口磨出缺口为止。接着他们就失去耐心了,对着它大发脾气,把它送去重新打磨。这新的刀口只能保持几个星期而已,然后又得把剃须刀交回去,顺便还骂骂咧咧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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