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那你就留在这儿吧。我们可以——可以带点什么东西给你吗?”
“要是再有一套外衣就很好了。”
“很好。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桑度先生,他会给你准备的。”说到这里,她猛然想起,如果他去找他们的家庭裁缝做衣服,恐怕会引起一些骚动,于是她加了一句:“桑度先生会告诉你他的裁缝的地址。”
“为什么不去咱们家的裁缝华特先生的铺子呢?”男孩问道。
她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不在那儿了吗?”
“哦,当然,他们还在那儿,可是如果现在去找他们,恐怕要解释个老半天。”她这么说时,必须尽量克制自己——她必须一再地告诉自己,任何人都会有办法找到亚叙别家裁缝的名字的。
“哦。这样我知道了。”
她又继续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过了一阵子就准备走了。
“我们还没有把你的事告诉家人。”她在离开前又说:“我们想最好还是等到——等到桑度先生说的,一切都清楚了,再告诉他们。”
听到这里,男孩的眼中闪过一丝好笑的神色,刹那间,他们两个好像联成了一伙,有着共同的秘密笑在心里。
“我了解。”
她转向门口向他告辞。他站在房间的中央,目视着她离去。而桑度先生则陪着她走了出去。他看起来很孤单。
她想:“如果他真的是柏特,如今他回来了,而我却把他留在这种地方,好像他只是个客人一样——”一想到这个男孩是这样地孤单,真令她无法忍受。
她又走回到他面前,轻轻地用戴上手套的手托起他的脸,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孩子,欢迎你回来。”她说。
第八章
于是柯史诺律师楼开始了他们的调查工作,碧翠也回到莱契特去处理成年礼延期的问题。
她应该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就告诉孩子们这件事吗?如果不告诉他们,她可以找什么借口不在订好的日子举行成年礼呢?桑度先生不赞成现在就告诉孩子们。马克文的判断对他还是有相当的影响力,而且他也极力地想找出破绽来。他想,现在就把孩子牵扯进来并不是很恰当。
这一点碧翠是同意的——如果那个男孩并不是柏特,他们一点都不需要知道这件事。也许到那时候可以告诉西蒙,免得有人来讹诈他。如今她的问题是:如果她把成年礼的日期往后延,怎样才不会使孩子们起疑?就在为难的当儿,查理叔公恰巧解了她的围。他打来了个电报,说他正准备退休(其实他早该退休了),也想参加他的侄孙的成年礼。他正从远东启程回来,而且因为他不想搭飞机,恐怕要一段时日才回得到家,但他仍希望西蒙能等到他回来,才打开那瓶象征成年的香槟酒。
一般来说,叔公在一个家庭里并不是太重要,可是在亚叙别家中,查理叔公的意义远超过寻常的叔公。他是这个家族里非常受欢迎的一个人。每一个孩子的生日、每一年圣诞节,总少不了查理叔公的礼物。
有一次他寄来一双筷子,有一次还寄来一张蛇皮,让接到礼物的西蒙恶心了好几天。爱莲到现在还穿着那双十二岁时收到的怪味道的皮拖鞋进出浴室。一年里至少有四次,查理叔公会成为亚叙别家最重要的人物,而如果你二十年之久在一个家庭里每年有四次成为最重要的人物,你的重要性当然不在话下。西蒙也许会发牢骚,其他人也会稍稍抗议一下,但是无疑地,他们也一定都愿意等查理叔公回来的。
此外,她还有一个世故的想法——西蒙也不会想冒犯这惟一一位老一代还活着的长辈。查理并不是很有钱——他一辈子出手都太大方了——但日子也过得不错,而西蒙,尽管有时满不在乎,却也是个相当重实际的人。
因此,他们都认为,等查理叔公回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延期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碧翠趁着这天晚饭后有空,开始在邀请信上改日期,一面改一面为着老天慈悲的巧妙安排感谢她。
碧翠这几天心里还是相当矛盾的。她一方面希望这个孩子就是柏特,但一方面又想,如果他不是,似乎对整个情况要更好一些。她的心里有八分之七希望柏特能回来,但另外的八分之一又拒绝着——如果柏特真的回来,将会给她的家带来多大的风暴!当这八分之一的思想浮现时,她总会感到羞耻,但她又不能把这个想法抹杀。因此这几天她总是魂不守舍,脾气暴躁,使得露丝忍不住好奇地问珍妮:“你想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呢?”
“我想大概是账目不对吧。”珍妮说:“她的算术糟透了。”
桑度先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报告调查进行的情况,而报告都是一致的——每件事似乎都和那孩子说的如出一辙。
“最窝心的是,这孩子到英国以后,一直都没有跟任何人联络过。他下了费列德费亚轮以后,就一直待在那个地址。他既没收到过信,也没有人来找过他。那栋房子的房东太太就住楼下前边,整天守着前门。她一天到晚没事干,尽坐在那儿观察着房客和邻居的动静,没有一样逃得过她的眼睛。她还有一个习惯,就是等邮差来,把所有寄到那栋房子的信都接过去,没有一封漏得掉。那个年轻人要是有什么访客,房东太太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可她说,他整天都在外面,就像伦敦每一个年轻人一样,但是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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