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他向他们问安。
“早,”桑度先生回道:“希望你别介意,我给你带来了个客人。”他往旁边移动了一下,让碧翠可以走上前。“你知道这是谁吗?”
碧翠的眼睛遇上了男孩冷静的眼光,看着他如何认出她,她的心脏猛烈地撞击着她的肋骨。
“你换了发型了。”他说。是啊,当然嘛,现在流行的发式和八年前大不相同了,难怪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么,你认识她哕?”桑度先生问。
“当然啊,是碧翠姑姑。”
她等着他走上前来,可是他一动也不动。停了一下,他开始给她找个坐的地方。
“恐怕只有一张椅子了。如果你不靠着它的背坐,就不会有事。”他一面说,一面拉出一张有着靠背,座位有小洞的椅子来。
“你介意坐在床上吗?”
“我站着就好:谢谢,我站着就好。”桑度先生急忙地说。
并不是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像西蒙,碧翠沉吟着,看着那个男孩子小心地将针插在袜子上。可是整个给人的印象却是像极了。一旦你仔细端详,那种令人吓一大跳的相像就消失了,只剩下他们家族间那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亚叙别女士不想等到我们在办公室里安排个会面时间,所以我就直接带她来了。”桑度先生说:“你看起来并不特别——”他故意不说完句子的后半部。
男孩子用一种友善却不带笑容的表情看着她说:“我不太确定你是不是欢迎我回来。”
这是一张很奇怪的、不生动的脸,就像小孩子画出来的脸一样。脸上每一个部分都没有错,比例也都对,但就是缺少了生动。连嘴巴都和小孩子画的一样,呈现出不妥协的一条直线。
他走过去把袜子放在衣柜上,她发现他的脚是跛的。
“你的脚受伤了?”她问。
“在美国跌断了。”
“可是如果脚还疼,你这样能走路吗?”
“哦,早就不疼了,”他回答:“只是短了一点。”
“短了!你是说,再也不能恢复了?”
“应该是吧。”
他的嘴唇很敏感,她注意到,虽然很薄,当他说话的时候,可以表达很多东西。
“可是总有办法的,”她说:“这只表示当初医生没把你的脚治好。那个医生一定不是什么好医生。”
“我不记得有什么医生医治我。也许那时候我昏过去了。他们该做的都做了:把重的东西挂在我的脚下边……
什么的。“
“可是,柏——”她开口叫他,可是没办法把他的名字说完。
他补上了这个空隙,对碧翠说:“在你还没有完全确定以前,不需要叫我什么名字。”
“现在的外科技术神奇得很,”碧翠继续说,也是有意遮掩方才的漏洞,“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得想一想。大约两年前吧,我想。”
除了一两个音节带着一丝儿美国味外,他的口音倒是没什么不对劲。
“嗯,我们得想想办法。是从马上跌下来的吧?”
“是的。那时我的反应太慢了。你怎么知道我是从马上摔下来的呢?”
“你告诉桑度先生你在马场工作。你喜欢那个工作吗?”她想,就当做是随便闲聊吧。
“那是生命中最大的享受。”
她不再觉得这是什么闲聊了。“真的?”她很高兴地说:“那些西部的马怎么样?”
“当然,大部分都只是马马虎虎啦,但是偶尔会遇到一匹真正的好马。有些是真的很不错的。”
“你有没有一匹你自己的马?”
“有,我有一匹叫‘烟儿’的马。”
她注意到当他提起马时,他的音调改变了。
“那匹马后来怎么了?”
“我把它给卖了。”
碧翠开始非常希望这个男孩果然是柏特。这个想法让她自己也感到很不可思议。
桑度先生从她的眼光里看出她的恳求,于是说:“亚叙别女士并无意刁难你,可是你明白这件事还需要更进一步的求证。如果这只是单纯的浪子回家,只要你姑姑接受,一切都没问题,可是你知道现在这件事还牵涉到财产的问题。这是整个财产应该交给谁的问题。在你正式继承这笔原该让柏特继承的财产之前,一切细节当然都必须清清楚楚,一点疑问也没有。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情况。”
“我完全了解。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你一切都调查完毕,而且一点疑问也没有。”
“可是你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呢?”碧翠说,带着嫌恶的表情环视着房间四周,以及窗外林立的烟囱。
“我住过不知多少比这儿还不如的地方呢。”
“也许吧。可是你总不能留在这儿。如果你需要钱,我们可以给你一点。”
“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留在这儿好了。”
“你只是想要和人隔离?”
“不。这儿很安静,很方便,也不受什么干扰。你一旦住过大通铺,就会知道有一个自己的地方是多么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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