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还是回到了营地。
月色惨淡。
我颤抖着点了根烟。
左炫明,是神仙还是恶魔?是汉奸还是英雄?究竟在谋划着些什么?这些被养在铁棺中的日本军人是死是活?能发挥什么作用?他们犯下了多少滔天罪恶?又能赎回些什么?
人性,在战争中多么的无力。
我不再去想,而是走到了沈文瑶的房前。
敲门。
出声应答。
沈文瑶披着衣服,背后紧握着枪,看到真的是我,放我进屋,将枪放床头,关上了门。
“怎么了?”
面对沈文瑶满眼关怀的询问。
我终于扑进她的怀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我惹了谁?
我做错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面对如此多的疑惑?
我困惑,我甚至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我的心跳如此地剧烈,我能闻到沈文瑶身上的幽香,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疼惜。
我想回家。
窝在我的房间里,看看探案推理小说,甚至到楼下陪老妈子看相亲节目。
我知道,我会安稳地睡去。
像个婴儿般,哭完了,就甜甜地睡了。
这一刻,我多么的希望,自己醒来,看到的是城里的高楼,各色的汽车,穿黑丝的妹子。
去他妈的谜!
去他妈的梦!
我想,我该醒了,这个梦太长,太难,太沉重,我承受不起了。
第二十八章
或许这是我当所长以来睡得最好最沉的一夜。
我做了各种奇怪的梦,但奇怪的是,梦里,我不是当事人,而是一个冷眼旁观者,像个用脚步丈量大地的游吟诗人,看着自己的梦境。
迷糊之中,我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习惯地假装熟睡,等着老妈子来掀我的被子,揪着我的耳朵,踢我下床吃早点。
可睁开眼睛,我看到天神一般挡住门口晨光的高大身影,左炫明。
我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起身,他也不介意,坐到床尾,默默地点着一根烟。
接过他递给我的烟,点着,很呛,我很失望,原本以为一觉起来不会再看到木屋,广场,这些该死的破事,可惜没能如愿。
吐出一口烟雾,左炫明开口了,声音低沉,有点沙哑。
“那一年,我二十八,比现在的你大上几岁。日本人进了村,房子烧了,粮食抢了,男人充了军,当苦力,中意的娘们也被糟蹋死了。我没舍得死,带着几条狗进了山。心里很看不起自己,再后来,我集合了几个兄弟,靠狗,靠大刀,硬生生灭了一小队鬼子。”
“我一点也得意不起来,不解恨。活捉的几个鬼子被几个爷们一刀一刀削了肉,撒了盐,喂了狗。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没人性。”
“再后来,我碰到了个老道,就是我师傅。教了我很多东西,希望我进山避世,躲避战火。我没听他的,用他教的本事继续杀鬼子。我知道,鬼子杀不完,因为我命不长,师傅给我算过,只有跟着他修行才能逆转宿命,可我眉不皱眼不眨,毅然组建了自己的游击队。”
“从小到大,周修永就没看起我过,觉得我打游击没出息,可我还是拒绝他让我入编新四军队伍的邀请。我知道翰宰你从小跟他亲近,我也没打算在你面前装,他周修永在我心里就这德性。”
我沉默,左炫明的声音沧桑,充满魔力,吸引着我。
“我用师傅教的本事,培育了‘银狼’,很快我就成了抗日武装中的‘狗王’,神出鬼没,手段极其残忍,对待鬼子,不管是战俘还是女人,生剥活剐都做过,我也不后悔,也不怕别人说我没人性。解恨。”
“周修永参加了好几次大团战,胜多负少,看不起我只会对付落单的鬼子小队,还跟我耍横,说是要么我加入,要么就等着被日本人灭。我没理会他,继续单干。”
“有一次,他们设下埋伏,就等着鬼子入瓮然后一锅端,结果我带着兄弟们捷足先登,没想到打草惊蛇,也不怕你笑话,确实是我破坏了他们的计划。然后周修永就围了我的山头。”
“我不想对自己同胞下手,带着手下逃了。说实话,就凭着我手头的狗,我能让周修永吃不完兜着走,可我没那么做。我咽不下这口气,决定下一盘很大的棋。所以就背着超级大汉奸的骂名投了日本人,帮日本人训狗子,可我左炫明的狗子,从未咬过一个中国人!”
我看着左炫明,他眼睛里多了一些东西,模模糊糊,但我看得出内心里透出来的深仇大恨。
“翰宰,你也别跟我打哈哈,你跟周修永之间那点猫腻瞒不过我,可大哥还是相信你。这么说吧,你要是想继续留下来,那就诚心诚意死心塌地跟着大哥,要是回去找周修永,我也不拦你,可如果你泄露了我的秘密,就别怪大哥狠。”
左炫明的声音很低沉,但穿透力超强,极富感染力,我能感觉得到,我要是将昨晚的所见所闻以及他谋划的事情捅给周修永,左炫明绝对会把我切了喂狗子,毫不含糊。
没过滤嘴的烟抽起来真他妈的烈,我眯着眼,默默地抽完了第二根烟。
见我没说话,左炫明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大腿,细心地捡起地上的烟头,然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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