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的尸体躺在地板上,如此残暴地被人夺去了生命,简直让人丧失所有理智。谁会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谁会这样夺走一个无辜的生命,夺走一名丈夫生存的理由?
茱莉亚死时,那颗子弹也等于射中了尼克。他的心智崩溃,拒绝相信现实,幻想改变过去、拯救茱莉亚。这是一个心灵严重受创、失去理智的人产生的幻想。
事发时,马库斯站在车库里,正在后备厢找一些文件,突然听到枪声从昆恩家传来。那一瞬间,一阵寒意从他背脊往下蹿。他飞快地跑过去,从他们敞开的车库门穿过,穿过衣帽间的门,看到茱莉亚歪斜地躺在后楼梯旁。她半边脸都不见了。马库斯使尽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没吐出来,心中全被悲痛和惊骇占据。他跨过她的尸体,看到尼克坐在她身旁的地板上,像个不了解死亡的小孩般轻摸着她的腿。
现在,马库斯从容穿过宽敞的侧院,走向尼克的屋子,不过这一次他已经没有奔跑的理由了,再也没有任何事能让茱莉亚活过来。
验尸官的卡车和两辆没做记号的警车停在车道上。一般说来,在一个二十五年间从没有谋杀案发生的城镇突然发生案件,一定会引来大批警力,然而,现在警局的每一个警察,连内勤、秘书和前台人员都到坠机现场去了。所有消防员、急救人员、委员和镇上的医生全部出动。拜瑞丘,甚至这个县里都没发生过坠机事件,所幸这个小康社区像应对灾难事件的专业人士般反应迅速。每个能动用的人员都和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的人一起去了现场全力协助。不管是帮助罹难者的家属、搜寻飞机残骸和碎尸,或处理行政上的琐事,拜瑞丘全镇人都去了三英里外的灾难现场,因此只能腾出两位警探来处理茱莉亚的事件。
尼克和茱莉亚的住所占地三亩,是少数尚未划分的大块土地之一。他们的屋子是19世纪90年代建造的,1927、1997和2007年又分别扩建。以前的主屋是占地五千平方英尺的高价农地,可算是相当气派的宅院。每个房间都挂了画和纪念品,表现出前任屋主的品位。但不像一般的大宅院只是博物馆般的展览室,他们的房子是设计给一般家庭居住的,马库斯一直认为这栋屋子将会充满孩子的欢笑声。但从犯罪现场的黄色警示带钻进去,打开厨房的门,踏进白净宽大的厨房时,马库斯清楚知道,这栋房子不但再也不会有孩子的声音,很可能尼克也不会再回来。
马库斯穿过餐厅,听到警探在前厅的说话声,不由得停下脚步。他站了好一会儿才退回去,感觉好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拖着走。虽然他无法忍受再看到茱莉亚的尸体,但还是忍不住伸长脖子,朝她尸体躺卧的衣帽间张望。
白发苍苍的验尸官弯身将黑色尸袋的拉链拉上,拿出一支黑色签字笔在尸袋标签上写字,这个毫无情绪的动作仿佛是在填写杂货单。这名男子的黑眉跟他的白发形成强烈的对比,弯曲的身躯和风霜满布的肌肤使他看起来至少有七十五岁。马库斯猜想,今天一定有不少已退休的医生、检验员和验尸官被叫去处理拜瑞丘堆积如山的死尸。
马库斯从黑色尸袋能依稀看出茱莉亚的身形,他纳闷着想,不知道殡葬人员是否能修复她的颜面,让她的丈夫能看她最后一眼,做最后的告别。
地板上仍是一大摊血迹,后面的墙壁上还有破碎模糊的血肉和骨头,几根发丝飘飞在看不见的微风中。所有的人力都到坠机现场去了,在这几天内,都不会有人来这里为无辜的受害者清理现场。这样实在不行,他得打电话到城里找个人来料理一切。在那些人清理现场的时候,他会帮尼克安排葬礼事宜,尼克现在心神不宁,肯定无心处理这些琐事。
“喂!”那声音把马库斯吓了一大跳,他的思绪回到现实。
“你来干什么?”夏诺问,“我们刚刚跟你说过,叫你跟她先生在隔壁等我们弄完。”
“我以为……”马库斯环顾四周,“我以为你们已经弄完了。”
“这里可是犯罪现场,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处理,我们得自己采集所有指纹,调查一切。等我说好才算数。”
“抱歉。”马库斯往回走到厨房门口,“我回隔壁去。”
“可恶,昆恩在哪里?我以为你会一直跟他在一起。”夏诺顿了顿,突然紧张起来,“他会不会逃跑?”
“逃跑?为什么要逃跑?他太太死了,他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我说,”那名警探举起一根手指,“既然你人都来了,那我们就来谈谈!”
警探转身走向客厅,好像当这里是他家似的,他示意马库斯跟着他过去。“不会花太多时间。”
马库斯点点头。“只要能抓到凶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他发现另一名警察也跟在他身后进来,不过他选择不转身去看。
“你先前说,你跟死者和她丈夫都很熟。你们到底有多熟?”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跟他们两个都很要好。”马库斯回答。
“他们其中之一有外遇吗?”
“你这样说也未免太过分了。”马库斯突然很想掐死问这种蠢问题的警察。
“我们不得不问,”丹斯从他身后开口,“昆恩太太中枪时你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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