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姆老弟注意到背包,「哦,刚才也看过这个袋子,不晓得是什么东西,而且好大。」
「这是我的行李。」我提起背包,里面装着携带用食品和瓶装水。开过的宝特瓶空了,另外还有两瓶。虽然物资不丰富,但我安心许多,有种得救的感觉。
别说是标帜,在连道路都没有的茫漠土地上前进,实在教人害怕。会不会永远走不到尽头?自己会不会在哪里倒下?
不过,走一段路后,这种恐惧就消失无踪。最近妻子外遇引发的一连串事情,或许导致我视野变得狭隘、倨促。比起恐惧,能去到任何地方的解放感,更让我觉得舒适。甚至较搭船出海,享受钓鱼心情舒畅。走在没有道路的荒野上,也是愉快的经验。
走了约一小时左右,我们便发现可疑的痕迹。
疑似马和人类脚印的痕迹排成好几列,延伸到遥远的前方。
看得出是源自我们走来的方向,再往右方前进。
「多姆老弟,铁国士兵可能经过这里。」
「对,没错,这是他们留下的痕迹。」
我直盯着脚印,顿时受到鼓舞。或许追得上的期待,还有我或许派得上用场的雀跃,同时涌上心头。我幻想着大展身手:心情十分亢奋,踏出的脚步也变得强劲了些。
风从左边抚过我的侧脸。这风究竟是从哪里吹来的?
后来,我在路途中完全放空,默默专注于行走。
蓦地,我萌生一个小小的疑惑。这小小的疑惑幼苗一下就冒出子叶。稍早之前,多姆老弟提及「国家大小」,我颇为在意。我记得,溜进国王冠人家地下室的老鼠证实,独眼兵长曾说「铁国比这个国家大太多」。
「如果那是真的,不,这刚才也讨论过……」我又想旧话重提,「战争怎么会拖了八年之久?」
多姆老弟随着我的步伐上下震动。「喏,那是铁国独眼兵长的片面之词,大概是为了威胁他们而撒的谎吧。」他提出和刚才一样的解释。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我问。
「咦?」
「要是你们国家真的像独眼兵长所说,是比铁国小许多的国家呢?」我并非想使坏为难对方。只是以我最近的心境,实在无法不去想:「我们是不是该怀疑一下信以为真,甚至完全没想过要怀疑的事情?」我惦记着遭深信不疑的妻子背叛的事实。
我们夫妻之间没有问题。
然而,那是我这么以为而已。
更进一步来说,过去的人生中,我一直相信人类与猫无法交谈。
这些都是已崩解的事实。
其实,我们夫妻之间有问题,我和猫也能交谈。
多姆老弟歪着脑袋,开口:「假设我们的国家很小,又会怎样?战争为何会持续八年之久?」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对于信以为真的事,也有必要怀疑一下。」
我把深信家庭圆满、毫不怀疑的自己重叠上去。
不是「妻子怎么会外遇」,而是该从「我们夫妻是不是根本没顺利过」思索。
「怀疑什么?」
「好比库帕。」
「怎么讲?」
「真的有库帕吗?」
多姆老弟没立刻回答。他目不转睛地仰望着我,也像在沉思。「你觉得没有吗?这么一提,独眼兵长也说没有库帕。」
「你们国家的人民都相信有库帕,而且派出库帕士兵,这些事实我并不怀疑。」
「那你怀疑的是哪一点?」
「依我的常识,很难相信有库帕这种树。或许实际上根本没有库帕,你们的国家却要人民相信。」
「谁?谁要人民相信?」
我一时想不到答案。一定是我老婆!我真想这样回答。万恶的根源就是她!
不过,多姆老弟的下一个问题,给了我更进一步的提示。长相可爱的他困惑道:
「如果没有库帕,库帕的士兵是去哪里、做什么?」
我不知不觉放慢行走的速度。
这是理所当然的疑问。
同时也是一针见血的指谪。
倘使没有库帕,那么,库帕士兵的制度究竟是什么?
「总不会是离开城里,从此消失吧?」多姆老弟质疑。「还是你要说,他们全变透明?」
我也想起变成透明的库帕士兵传说。我不认为人类会变成透明,当然,这是超出我常识范围的未知国家、未知人民的事情,不好断定人类绝不可能变成透明,不过我还是难以接受。
「库帕士兵究竟是前往何处?」我不禁脱口而出。「会不会是借着打倒库帕的名目,被带去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别的地方是哪里?
我也不清楚。
说起来,我是多姆老弟国家的局外人,只是听到他描述清况,准备参一脚而已。
「我是半途加入的嘛。」我语带自嘲及内疚。
「什么意思?」多姆扬声问。
「我是个半途加入、凑热闹的人。」
我绝不会了解多姆老弟和他国家的人民是什么状况、有多苦恼。因为我不可能了解真实。
我偶尔会拿背包里的粮食吃。味道就像紧急口粮,没什么滋味,不过现在不折不扣就是特殊旅途中的紧急状况,所以我也不期待能享受美食。
途中睡了两次。不知为何,太阳一直没有落下,即使感觉「应该要天黑了才对」,却依然是白天。是因太阳仍逐渐西斜,所以体感时间与实际时间搭不起来吗?手表坏了,无法掌握时间。我抢在身体感到疲倦前在荒野躺下休息几次。装在胸口的多姆老弟睡相非常安详,连我也情不自禁被带进他舒适的梦乡。不过,我也忍不住想抱怨:居然睡得这么香,我可是为了你特地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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