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谈的不是天气。」
「不然你想谈什么?」
「我想跟你道谢。昨天若不是你,我无法阻止本城的诡计。」
「不是昨天,而是整个星期。」另一头传来话声,我转头一瞧,发现美树也在。她的气色好很多,看来睡一觉后,高烧已退。「这一星期,千叶先生帮我们太多忙。」
「没错。」山野边抚摸嘴巴周围,眯起眼笑着说:「而且带来不少乐趣。」
「发生那么多要命的事情,你还觉得有趣?」美树取笑道。
「正因太过要命,脑袋无法好好判断。总觉得多亏千叶先生,我这几天过得很快乐。」
「千叶先生,你呢?这几天快乐吗?」美树望着我。
这星期随着他们一起行动,只是我的工作。问我快不快乐,实在有些困扰。「我也说不上来。」我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对了,千叶先生。你昨天骑脚踏车真厉害,我没想到你追得上。」美树赞叹。
「很厉害吗?那不过是辆普通的脚踏车。」
「普通的脚踏车怎能骑得那么快?我到现在仍不敢相信。」山野边摇摇头。
「别信不就得了?」
「就是你这种说话方式,更让我摸不着头绪。」
回想起来,我昨天只是碰巧看见旁边有辆脚踏车。载着山野边追赶本城,只是想尽快了结事情,好回来听收音机。「虽然确实有些麻烦……」
我正想接「不过工作就是这么回事」,美树却指着我,转头看着山野边,惊呼道:「这不是帕斯卡的名言吗?」
我跟着回想,前几天山野边确实提过类似的名言。那句话怎么说?
转头一看,山野边对着我眉开眼笑。
「你在笑什么?」我问。
「千叶先生,你为我们做了麻烦事,我们心满意足。」山野边轻轻点头。
美树跟着眯起双眼,点点头。
第一卷 Epilogue
站起来了。虽然没从驾驶座回头看,我仍晓得身后的山野边站起身,算是职业病吧。这三年来,我每天生活在孩童的话声及轻微的喧哗声中,变得对声音及他人举动相当敏感。
我将巴士停在公寓附近,打开侧面的车门,看见一排站在人行道上的幼稚园孩童。
这是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但每次的状况都不尽相同。天气不一样,道路壅塞程度不一样,连乘坐的孩童人数也会因感冒是否流行而增减。当然,每个孩童的表情也不一样。
三年前,经由伯父的介绍,我接下幼稚园巴士司机的工作。当时我年近三十,辞掉前一份工作,处于失业。伯父问我愿不愿意当司机,我根本无法拒绝。原本我有些鄙视这份工作,认为开车载幼稚园小鬼实在窝囊。不过,现在我心里多了些责任感,对园童也渐渐有了感情。
「牧田老师早。」园童向我打招呼,腼腆回一句「我不是老师」,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早安!」大班的义信开朗地呼喊,爬上阶梯,走进车内。这孩子读小班时是个爱哭鬼,如今已像个小大人。
「来,直哉,上去吧。」车门外传来精神奕奕的话声。
我透过后视镜观察车门,看见人行道上有个孩童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母亲。那是最近刚搬来附近的小班园童,他紧紧抱住娇小的母亲。
母亲努力想拉开孩子,表情充满无奈。没办法迅速送孩子上车令她难堪,但勉强孩子做不想做的事又感到心痛。这三年来,我见过无数次类似的场面。
我常想,自己小时候是否也是这样?
「上来吧,直哉。」山野边张开双臂。
山野边年约五十五,做这份工作超过十年,比现任园长资深。平常负责打扫园区,还要为各种活动做事前准备,一手包办大小杂事。她为人处世向来低调,却很得家长信赖,更深受园童喜爱。哭闹不休的孩童给山野边一哄一抱,马上变得乖巧听话,像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牧田,我们出发吧。」背后传来山野边的话声。
转头一看,直哉坐在座位上,不安地向窗外的母亲挥手道别。我甚至不晓得他何时安静下来。
「山野边女士,你是不是会散发什么东西?」我在幼稚园停车场停好巴士,下车后和山野边攀谈。我一边问,一边忙着调整挂在制服口袋上的名牌。
「散发什么东西?」山野边错愕地反问。
「像是让孩童感到安心的费洛蒙之类的。不然孩童怎么遇上你就不哭?」
「哎,大概看我是没什么危险性的欧巴桑,才卸下心防吧。牧田,我不像你,长得有点凶。」
「别小看我,我可是拥有粉丝团。」我苦笑着,与山野边并肩走向幼稚园的园舍。
「粉丝团?孩子们组的吗?」
「没错,目前的成员是两个大班女生。」我担心遭误会有恋童癖,赶紧补一句:「山野边女士,你也可以加入。」
「哎哟……」山野边眯起双眼,笑道:「我一加入,可能会大幅提高粉丝团的平均年龄。」
据说山野边的丈夫是个作家,如今已不在人世。此外,山野边还曾失去一个女儿。这都是两年前从毕业园童的母亲口中听到的传闻。「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母亲说。
回想起来,我确实对作家山野边辽女儿遭杀害一案有所耳闻。新闻上还报导,那个凶手在水坝闹出一些事情。但那就跟非洲人粮食不足或欧洲人食物中毒一样,离我实在太过遥远,一点也不觉得是发生在身边的事情,没多久便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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