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浮力_[日]伊坂幸太郎【完结】(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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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你刚睡醒,但能不能在驾驶座等我们?」山野边辽开口。这里离家很近,搞不好会撞上记者。一旦行踪曝光,就得立刻撤退,需要有人守在驾驶座,紧急时才能马上开车。

  下车后,我与山野边并肩走在路上。天空乌云密布,雨势不大,却下个不停。山野边要帮我撑伞,我拒绝了。即使他说「会淋湿喔」,我也只能回答「无所谓」。

  来到路口,不巧遇上红灯,我们停下等候。轰居住的公寓就在眼前。

  「从前我常去那间店。」或许是想化解沉默的尴尬,山野边指向右侧。只见店门口装饰着蓝、白、红三色组成的棒状旋转招牌。

  「理发厅?」

  「对,我都到那里剪头发。」

  「门口怎么立着会旋转的三色棒子?」

  「那是理发厅的标志,很早以前就在用了。」

  不,以前没那玩意。古早的理发厅,是一群男客面对马路而坐,由店员修发梳髻。「那三个颜色有特殊意义吗?」

  「红色代表动脉,蓝色是静脉,白色是绷带。」

  「这样啊。」

  「从前的理发师兼具外科医师身分,除了理发,还能治疗牙齿、包扎伤口。」

  「这个『从前』,跟你刚刚说常去剪头发的『从前』不同?」我试探地问。

  「当然,这个『从前』指的是中世(注:约始于十二世纪末的鎌仓幕府,直到十六世纪室町幕府灭亡为止。)。」山野边忍俊不禁,似乎以为我在开玩笑。「对了,你听过『放血』吗?」

  「放血?」

  「一种借排出有害血液来恢复健康的疗法。故意使患者流血,让血沿着患者手里的棒子流进盘子。从前的人相信放掉恶血,疾病就会自然痊愈。」

  「啊,我看过。」原来那种疗法有名称。

  山野边诧异地望着我。「店里的人将染红的棒子洗干净后,连绷带一起晾在门外。风吹得绷带缠在棒子上的模样,就是理发厅招牌的起源。」

  「那不就只有红白两色?蓝色怎么来的?」

  「据说是外科医师与理发师分组工会时,为了便于区别,理发师在招牌上添加蓝色。所以,至今红白仍是代表医疗的颜色。」

  「改加黄色,就变成红绿灯(注:日文中的蓝色(青色)亦有绿色之意。)?」

  「红绿灯与工会无关。」

  此时,红绿灯刚好转为绿灯,我们迈步穿越斑马线。

  我们踏进公寓,来到电梯前。电梯门不久便打开。

  「千叶先生,你知道本城为何不一开始就拿出轰先生拍到的影像吗?这个证据一旦出现,警方会变得没有把握,可能根本不会起诉本城。然而,本城却迟迟不利用这个能洗脱罪嫌的证据,只向轰先生下达指示。」

  「为什么?」虽然想说怎样都与我无关,我还是忍住。「你晓得他的用意吗?」

  「原因之一,是想带给我们更大的打击。」山野边神情十分僵硬。他走进电梯,我跟在后头。他按下五楼的按钮,电梯门旋即关闭。

  「更大的打击?」

  「那男人故意寄证据给我们,坦承自己是凶手。接着,他遭警方逮捕,差一点被判刑,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全身而退。这样的结局,他认为能将我们推入绝望深渊。」

  「他大费周章,只是要夺走你们的希望?」

  「在那男人眼中或许具有重要意义。」

  电梯抵达五楼,山野边按住开门钮,于是我率先走出。

  「原因之二,则是利用法律上『一事不再理』的原则。」

  「那是什么?」

  「嫌犯一旦在法庭上获判无罪,就不会因同一个案子再次遭受审判。」

  「哦?」

  「所以,他故意落入警方手中,在法庭上获判无罪。如此一来,检察官便不能再以菜摘的命案起诉他。这就是他的用意。」

  「这也是想让你们更加绝望?」

  「千叶先生,你终于懂了。」山野边走向最深处的一扇门,鞋声如秒针般规律。「不过,他有个误算。」

  「什么误算?」

  「遇上任何状况,我们都不会再感到绝望。早在菜摘过世时,我们便坠入绝望的谷底。不论情势怎么演变,都不可能变得更坏。落入谷底的人,不可能再落入谷底一次。」

  「黑色不管混入什么颜色,最后还是黑色。」

  「对,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山野边按下门铃,对讲机传来年长女人的回应。他口齿伶俐地说:「敝姓山野边,有事找轰先生。」

  半晌,一个身材矮小、眉薄眼细的老妇打开门,瞥山野边一眼,又朝我望来,流露出不悦的神色。虽然她不至于识破我的真实身分,但或许感受到不吉利的气息。凡是与我有所接触的人,多多少少会意识到「死亡」。有些人会反常地聊起关于「死亡」的话题,有些人则是会露出「感到阵阵寒意」的苦涩表情。

  「阿贡不在。」

  她就是轰的母亲吧。看起来老态龙钟,宛如干瘪的水果,却透着一股强韧的生命力。这样的人类反而最能长命百岁。

  「轰先生最近愿意外出了?」山野边讶异地问。

  「不,今天是特例。早上他接到一通电话,突然说要出门一趟。」

  「去哪里?」

  「我不知道,不过他带着车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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