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他才又想起松冈说的话。他从来没有听过这句话,所以那是松冈自己说的,是松冈自己的想法吧!既然如此,这肯定是一个隐喻,指的恐怕就是“应该要隐瞒的事”。
挡风玻璃上掠过一只飞鸟的影子。
灯号一转绿,三上立刻加速前进。不只是为了广报室,三上本人也想尽快一窥松冈瞳孔内的世界。
73
风势十分强劲。
视线前方停着一辆四吨的大卡车,车身上还有饮料业者的商标。
一直到三年前都还是香烟厂商的商标,再早之前好像是加工食品厂的商标。这是在64的隔年,编列了庞大的预算购买的特殊搜查指挥车。然而,在那之后又过了十三年,从未听说这辆“电脑车”有派上用场过。
三上把车停在距离G署五百公尺外的汽车驾训班停车场,坐在自己的车子里。他绕了市内三圈才找到这辆指挥车。从驾驶座上可以看到刑警的头,从副驾驶座的窗口还可以看到刑警的手肘,恐怕在漆成闪亮银色的长型“后车厢”里也坐着好几个人。这种车用不着发动引擎,靠着搭载在车身底盘的大型电池就能让空调、电器产品、电子仪器全都维持运转。
上午十点五分,记者会已经开始了。不对,恐怕是从八点开始的记者会一直持续到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还是专心等待松冈出现吧!换作是一般的一课长,肯定是坐在特搜本部里指挥吧!生来就是个“猎人”的松冈可不会这么做。只要眼前有武器,他一定会拿起来用;只要有指挥车,他一定会坐上去。因此,现在的工作就是继续睁亮眼睛。三上已经二十八个小时没睡了,虽然一点也不困,但过去跟监的经验警告他,这时候才最危险。睡魔说来就来,而且一旦被睡魔击中,就算被歹徒戳头也醒不过来。松冈约莫会在十点半坐上指挥车,最晚也是十一点,在那之前绝对不能被睡魔逮到。
三上点燃一根烟,一面用眼角余光锁定指挥车,一面打开手机拨给已经辞职的望月。没有人接,而且驾驶模式也还没有解除。原本三上开车期间望月曾经打过电话,虽然把车子停好之后马上回电,但不晓得他是不是出去送花了,这回轮到望月的电话没人接。
二渡又来了。他猜是这样的电话。三上已经觉得无所谓了,但还是想知道他又说了些什么,只是如此而已。长官视察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眼前只剩下看不见尽头的绑架案课题。
三上把香烟捻熄在烟灰缸里。
<警务课的二渡有说要帮忙……要请他帮忙吗?>
他并没有要试探诹访的意思。在当时的情况下,他是真的需要一个帮手。当他看到望月的未接来电,他才第一次想到,如果是二渡,他会怎么面对、怎么处理记者会上的僵局呢?跟在电梯里的时候不一样。如果有谁可以拯救诹访和落合于水火之中,脑海中最先浮现出来的竟是二渡的名字。
啪,啪!
三上拍打自己的两颊,被映入眼帘的电子钟上的数字吓到。十点二十五分。手表也是同样的时间。感觉时间过得飞快,恐惧涌上心头,自己该不会在眨眼的时候睡着了吧?把身体从方向盘上探出去,望向指挥车。不要紧,还停在同一个地方,什么变化也没有。三上吐了一口气,把身体靠回椅背上,就在这个时候……。
来了。
三辆四门轿车鱼贯地从驾训班前面的马路开了进来,从最前面那辆车的后座可以看见松冈的侧脸。轿车直接转进指挥车的后方,发出了刺耳的刹车声。
三上这时已经跳下车跑了过去。刚从第三辆车下车的刑警听见他的跑步声而回过头来。是会泽。对方还没有认出他来,所以用手掀开西装的下摆,瞬间露出了枪套。该不会是要拔枪相向吧?三上举起双手,但是脚步却没有停下来。当会泽发现来人是特殊犯时代的上司时也没有因此放松警戒,而是跟接着下车的刑警知会一声:“麻烦来了……”
三上稍微绕远一点,从指挥车的前方绕过去,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射在他的身上。七、八、九……九个刑警站着围住松冈,每个人的怀里或腰间都配着枪,而且都是叫得出名字的刑警。其中有强行犯搜查一股的绪方及特殊犯搜查股的峰岸。两者目前的职位都是班长,以双雄双璧的名号负责下一个世代的刑事部。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强烈的气场,让三上急着想表明立场。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反而只有这两个人保持有礼,对三上默默地点头致意。
松冈今天也一样那么镇定。明明昨天晚上才在G署的厕所里遇到,却像是长途旅行回来再相见,让人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他的眼神并不是违法者的眼神,不用窥探也知道,他的眼神是“开始办案的眼神”。那仿佛看到什么强光而眯得比平常更细的眼睛,一旦到了关键时刻,就会像金刚力士像一样连同粗眉一起撑大。
“是你啊,什么时候改行当起跟踪狂了?”
应该是故意的吧。松冈开的玩笑让刑警们的紧张与戒备缓和了一些。只有三上不一样,他的情绪反而更高涨了。眼前清清楚楚地浮现出自己高举着罐装咖啡,对着六楼拉上遮光窗帘的窗户干杯的样子。
“请让我也一起坐上指挥车,这是我身为广报官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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