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由美还活着。
正因为还活着,所以才会找不到。她只是躲起来而已。因为躲起来不想被人找到,所以才找不到。这是捉迷藏、躲猫猫。亚由美小时候最常玩的游戏。当他不用值班的时候,一回到家,亚由美就会像只小狗似地扑到他怀里……。
三上猛然回头。
好像有什么声音。
他把水龙头旋紧,侧耳倾听。
这次确实听到玄关的门铃声。
已经快要十二点了。身体先于思考,三上从洗手间飞奔而出。心脏跳得好快。抓住正从卧房里探出头的美那子的肩膀,把她推回房里后迅速穿过走廊。打开玄关的灯,赤着脚踩在三和土的地面,满怀希望地拉开玄关的拉门。冷空气、落叶、男人的鞋子……。
全县时报的山科正站在门外。
“晚安。”
三上转头面向走廊,或许是从他的表情明白了一切,美那子穿着白色睡袍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卧房里。
把脸转回山科的方向,虽然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但不可思议的是,心里并没有半点愤怒的情绪。因为山科的鼻子红通通的。他竖起大衣的领子并正搓揉着双手取暖。
“进来吧!”
三上邀请他进入玄关,随即把寒风挡在门外。
“今天真的很抱歉。”
山科深深地低头致歉,然后开始快速地解释起傍晚俱乐部总会上发生的一切。据他的说法是被秋川摆了一道。
“那家伙打从一开始就先声夺人,说是广报用了卑劣的手段,对各家报社进行分化的动作。要是俱乐部此时此刻不能团结一致的话,等于是中了广报的计。然后每日的宇津木也开始跟他一个鼻孔出气,这么一来就没有人敢提出要把抗议文交给谁保管了。而且连当地报社也气到不行。这也难怪,因为我们已经决定要站在广报这边了,没想到广报却在私底下跟那群强硬派的人搞些小动作。”
三上默不作声地听他解释,这下子他总算是明白了。当他听到“一致通过”的结果时,不仅感到惊讶又愤怒,甚至还有些无力感。原来如此,如果其中有这些曲折,的确是有可能产生“一致通过”的结果。关键就在于三上对东洋的策略失算了。他所采取的是先攻下总编辑,企图以上制下的策略,但这样反而对秋川造成不必要的刺激。不仅让对方平白赚到一个围标情报,还让对方发动最严重的报复,掀出广报室在台面下动的手脚,导致各家报社陷入疑心生暗鬼的状态。就连在诹访那边尝到甜头的每日的宇津木也乱了阵脚。要是没有处理好的话,自己可能会在俱乐部内遭到孤立,就是这种恐惧感让他倒戈的吧!
“真有一套。”
“秋川吗?”
“没想到我这么惹人厌。”
这已经不是扣错一个钮扣的问题了。他实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如果引起这场风波的匿名问题发生在三个月前的话,他会怎么处理呢?
在回家的车上,他也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匿名问题应该还有别条路可走。无关面子,也不是交易的工具,而是三上致力于广报改革的试金石。如果是三个月前,他肯定会赌一把,赌“试着去相信”就算公布孕妇的真实姓名,记者们也不会报导出来。这是个机会,可以观察一旦直来直往地面对记者室他们会有什么反应。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能做出公布真实姓名的判断。但那的确是双方之间壁垒最不分明的时期。握手不是一个人就能办到的行为,一定要有人先把手伸出去才行。如此一来,“窗”外的景色是不是就能有所改变?
“别这么说,我想秋川的问题并不是因为讨厌广报官或是想要攻击广报室。”
山科以一脸知晓内情的表情说道。
“他的目标是更上面的人,那群走路有风的特考组。简而言之,就是东大[注]情结啦!所以才会咆哮着要直接向本部长抗议。其实只是为了给特考组一点颜色看看。该说是希望能跟对方平起平坐呢?还是希望对方把他放在眼里呢?”
[注:东京大学,日本最高学府。绝大部分的特考组都是毕业于东大。]
“K大已经很优秀了不是吗?”
“哈哈!这是我们这种平民百姓的想法。之前有一次跟他去喝酒,他喝醉的时候不小心说了出来,说他父母都是东大毕业的,所以他从小到大都是以东大为唯一目标,落榜的时候真的有想要去自杀。”
因为是山科说的话,所以三上半信半疑。这时,他突然压低声音。
“话说回来,是真的吗……?”
“你是指哪件事?”
“我是说,分化各家报社的指控是真的吗?”
原来山科并不是来解释什么,而是来打听这个的。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真的有挑拨离间这件事,那肯定是利用办案的情报进行怀柔工作。换句话说,三上手中肯定握有什么值钱的内幕,而且别家报社可能已经知道这个内幕了。
“坐下再说。”
两个人坐在冰冷的门边。
三上觉得自己今晚有点能够体会丧家犬的心情,没有采访能力的记者只能像这样三更半夜去拜访广报的人。因为不管在刑事部的公家宿舍徘徊再久都挖不到消息,只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按广报的门铃,说不定广报愿意透露什么消息。但广报室正是为了提供统一的消息给各大媒体才成立的部门,所以私相授受根本是不被允许的行为。山科内心肯定也很挣扎,因为出现在这里就等于承认自己是连跟刑警的关系都搞不好的二流、三流记者。但他还是来了。挖不到新闻的记者,其心境跟卖不出车子的汽车销售员、连一张保单也签不下来的保险业务员是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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