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幸田手札”吗?脑海中顿时闪过这个想法。他把送进刑事部长官邸的报告书也寄给了雨宫,把所有被隐藏起来的事实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所以雨宫才……。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即使幸田没有招认一切,雨宫也早就看穿警方的欺瞒。所以才更要道歉,这样才会有像这样上香的机会。雨宫点燃蜡烛以后,转头看向三上。
三上深深地一鞠躬,走进佛堂,脚底感受到榻榻米的冰凉。他静静地把紫色的座垫推到旁边,在佛坛前跪了下来,谢罪的话已经来到嘴边。
双手合十,抬起头来凝视着佛坛。两个相邻的牌位前分别摆放着翔子和敏子的照片,两者都露出了满面的笑容。
笑容在他眼前逐渐模糊。
三上感到狼狈,感情完全不听使唤。当他感觉到眼眶一热的时候,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他真不敢相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连忙掏出手帕把眼睛和脸颊擦干。伸向香盒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抓了两、三次都没有抓到线香。斜后方传来雨宫的呼息,或许他心里正在想,再怎么爱演也不用演到这个地步吧!
三上把香伸到蜡烛的火光上,指尖的颤抖还是停不下来,以致前端迟迟无法点燃。那对母女的笑容正注视着自己。眼泪再度夺眶而出,这次没有流过脸颊,而是直接滴在榻榻米上。他想要逃离这里。他无法好好地说明自己为什么哭泣,这对母女两人的灵魂是一种亵渎。
好不容易把线香点燃,三上双手合十,把握着线香的手按在额头上,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他没能祈求半件事,甚至是她们的安息。
三上利用膝盖转身,重新面向雨宫,头还是低低的,双手放在榻榻米上。模糊的视线范围内只看得见雨宫的膝盖和手。焦点落在食指的指尖,宛如血泡般发黑的指尖似乎正代表着雨宫的怨念。
眼泪完全停不下来,事先准备好的说词也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三上把额头贴在榻榻米上。
“真的非常抱歉,我改天再来。”
非常严重的鼻音。三上一股作气地站起来,对雨宫行了一个礼,快步地沿着走廊往玄关的方向走。
就在他把脚尖伸进鞋子里的时候,背后传来雨宫的声音。
“你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谈吗?”
“没关系……我改天再来。”
三上没有回头,开始往外走。
“是东京有大人物要来那件事吧!”
三上停下脚步。
“我无所谓,让他来吧!”
三上慢慢地转过头来,只见雨宫低着头站在走廊上看着自己。
“真的没问题吗?”
“礼拜四对吧?我会在家里恭候大驾。”
35
眼角感到微微紧绷。
三上驱车往市内的方向奔驰,脑子里只能想到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赤间警务部长的官邸。
心情乱糟糟的。他成功地以“眼泪攻势”搞定了雨宫,但那眼泪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为了亚由美、为了美那子,不管使出什么样的手段都无所谓。内心深处或许真有这样的念头。而雨宫也真的被他的眼泪打动了,以为那是谢罪的眼泪。他有点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无意识地达成任务,完全把家属玩弄于股掌之间……。
随着离雨宫家愈来愈远,三上的罪恶感也变得愈来愈稀薄。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就是一切。原本已经快要放弃了,没想到会挥出再见全垒打。当部长官邸的住宅区映入眼帘,阳光也同时射入了胸口。这种自私自利的心态反而让三上松了一口气。自己刚刚是怎么了?居然在别人面前突然掉泪。回顾自己的过去,从未发生过这样的失态,今后也没有信心能够跟这样的自己共处。
想要马上去向赤间报告也是出于盘算。前天,当赤间破口大骂,说他是个无能的广报官后,两人之间的时间就停止前进了。他其实没把握能在视察之前与记者俱乐部达成和解。就算雨宫愿意接受慰问,但要是记者拒绝对长官进行突击采访,那还是一点意义也没有。所以在好不容易搞定雨宫的阶段,他的确想先向赤间争取一些正面的评价。如果不确实做到这一步的话,他怕对刑事部的愧疚又会卷土重来。刑场已经准备好了,但刑事部的罪与罚到底是什么呢?他无法对长官视察的真正目的毫不知情、置身事外,为了问个水落石出,他必须去见赤间。
盖着一排部长官邸的马路笼罩在假日的宁静中,他把车停在路肩,走上大约十公尺的距离,按下警务部长官邸的门铃。
<三上……?到底有什么要事?>
赤间前来应门的语气听起来非常不愉快。是因为对三上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吗?讨厌有人在非上班时间来访是特考组的常态没错,但他不是很在意自己是否能搞定雨宫,所以刚刚才打电话给石井吗?
“关于雨宫那件事,我要向你报告。”
<哦?怎样了?>
语气听起来似乎没有刚才那么不耐,玄关的门也稍微打开一条小缝。没戴眼镜,穿着打扮也是毛衣加西装裤,十分轻便,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另外一个人。下垂的肩膀和瘦弱的胸膛尤其引人注目。原来平素的威严都是靠着剪裁得宜的西装和金丝边眼镜撑起来的。不过一开口还是平常的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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