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算条汉子。”齐主任并未生气,她回头问,“谁跟我下去?”没等人回答,又说,“小曹,你看着猴三,剩下的全走!”
歪脖树下的洞积了很多水,我们是从西屋下去的,齐主任亲自压阵,跟在一行人的最后面。我明白了她的目的,她对我们谁都不信任,是想叫彼此监督着。
数林姐最兴奋了,她在最前面,像要去领大奖,或者是去和痴恋已久的情人会面。史队长紧随其后。我和吴飞排在末两位,吴飞蔫巴巴的,对此好像没多大兴趣。
齐主任没进去,在外面守着,洞很狭窄,又潮湿阴冷,刚爬了没多远,前面的吴飞突然闷哼一声,猛地往后一缩,像遭受了重击,接着又是咣咣几声,他不动了。
“吴飞。”
没动静。
我又连续叫了几声,他还是纹丝不动。“史队长!林姐!”前面隐约听到哗啦啦,不知道什么东西响,出事了。
我扯住吴飞的脚,倒退着一点点把他拖出来。他脸上都是土,昏迷不醒。
齐主任惊呆了,“怎么了?”
“中机关了。”
“他们两个呢?”
轰隆,那个通往藏传国玉玺石室的洞猛颤了一下,像卷起的纸筒受了挤压,瘪掉了,土纷纷而落。我想完了,史队长和林姐这下可凶多吉少了。
齐主任脸阴得能滴下水,她没继续问,而是攀着坑沿上去,很快外面传来踢打声,吴小冉的哭声,小曹的苦苦哀求声,猴三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我坐在潮湿的地上,看着不省人事的吴飞,又想着可能被土掩埋窒息而死的史队长和林姐,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恐怖。
又过了一会儿,小曹提来一桶水,从上面倾倒到吴飞头上,转身又出去了。那水是刚拉出来的,有一些溅到我身上,冰冷刺骨。
吴飞喉咙里响了几下,睁开眼,又慢慢坐起来,捂着脸。我注意到才一会儿的工夫,他半张脸已经肿得不像样了,“妈的,姓史的呢?”他目眦欲裂。
“压下面了。”
“他踢的我!”
我愣住了。
“连踢了好几脚,他是想弄死我。我昏过去多久?”
“十几分钟吧。”
“本来我想拽他出来打,最后一脚踢我太阳穴了。”
我们出去后,看到猴三已经松了绑,他躺在地上,嘴歪眼斜,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像是在捯气,有几只绿头苍蝇停在他脸上。
我猜是刚才齐主任怀疑他捣鬼,在地洞里做手脚,又把他狠狠收拾了一顿。
小曹脸色木木的,坐在树墩上,身边还放着铁桶,一只手里拿着把蒲扇,不时地挥舞下帮猴三赶苍蝇。
没见到齐主任和吴小冉,我想她们是在房里吧。
时间一分一秒可真难熬,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洞塌掉了,史队长真够狠的。我想起他以前说过的话,爱是生同寝,死同穴。原先以为他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他真这么去做了。生没和林姐同寝,死却同了穴。
中午没人想起要吃饭,也没人去厨房做。猴三没死,苏醒过来后,他甚至一点点挪着坐起来,他跟小曹要烟抽。
小曹拿了一根放到他嘴里,又帮他点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断断续续地吐出来,太阳出来了,烟圈投在地上的影子是焦黄色的。
“谢谢你了,曹兄弟。”猴三声音很小,可小曹还是听清了,他呆了呆,赶忙说:“不客气,你还要不要?”
猴三没吱声,又躺下了。东屋的门开了,齐主任走出来,她脸色惨黄,“把这洞里的水排出来。”
这个活不轻松,昨夜刚下了场大雨,院子里的水几乎都流进这个洞了,从上面看,就像打出来的井一样,积水盈盈闪光。
我们三个轮流着一桶一桶把积水排出来,后来桶舀不着了,又下去弄,都搞得像泥猴子,衣服全湿透了,一直干到晚上七点多。中间就着咸菜吃了两碗米饭,喝了几口水,累得胳膊酸痛,眼冒金星,才算是清理出来。
干完活我们在院里休息,天凉了,小曹拿了件破衣服,盖在猴三赤裸的肚子上,齐主任过来看到,一脚踢开了,“把他关到西屋里!”又问,“谁下去?”
我们面面相觑,她转动着脖子看了一圈,最后眼睛定在我身上,“周寻,”我一哆嗦,只听见她说,“你去。”
吴飞把绳子拴我腰上,叫我一有情况就赶紧拉绳,我拿着强光电筒,洞底有一层淤泥,没了脚踝,又湿又凉,像是踏在死去的动物嘴巴里。
洞壁上的那个窟窿仍在往下滴水,不时有肥大的半死不活的虫子顺着水流出来,堆积在洞边缘,恋恋不舍。
我爬进去,往里面照了照,模糊地看到一个大东西在前端蠕动,我刚想看得更清楚些,灯泡灭掉了。
我想着缩回去,脚下一滑,没用上力,两边都是腥气扑鼻的泥,特别滑。沙沙的声音更近了,我害怕了,使劲拍了拍电筒,越忙越出乱,电筒一下子掉下来了,一只冰凉的手卡住了我脖子。
我发不出声音,使劲挣扎着,那只手越卡越紧,我听到喉咙咯咯地响,我摸索着滑溜溜的地上,终于找到刚才碰掉的电筒,狠狠地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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