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挺有意思,天天开车到处转。我是瑜伽教练。”
“什么?”
“就这样。”吴小冉一只脚缓缓抬起来,一点点上升到肩膀位置,又缓缓放下,接着一个漂亮的旋身,看得我钦佩不已。一阵风吹过来,吴小冉的头发乱掉了,她伸出手来理,又熟练地用橡皮筋扎住。
那动作一气呵成,妩媚极了。
“你早晨也练的瑜伽吗?”我觉得“瑜伽”这两个字非常别扭,在舌头里转了半天才发出来。
“对。”
“挺好看的。”
“你要学我可以教你呀。”
“算了,我又不是娘儿们,搞这个不伦不类的。”
“没见识了吧,男女都能练的。你想学我还不一定爱教。”吴小冉白了我一眼,又看着山下,“爷爷的房子好怪啊。”
我顺着她看的方向看,果然如此。半山腰上的那三间挨着的石头房子和篱笆围墙、外面的河流,构成一幅古怪的图案,像只巨大的张着嘴的鸟头,三个石头房子构成个三角形,恰好处于鸟眼睛的位置,山路则如一条长长的曲线。
我想起曾见过吴飞的那几张破纸,上面也有拖着条曲线的类似鸟头的纹饰,难道是画的这儿?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嘘,有人来了。”吴小冉小声说。
那人是从山的另一侧爬上来的,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他弯着腰,身影一会儿露出来,一会儿隐没在茂盛的荆棘丛里。
虽然远了些,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吴飞。
我刚想嚷嚷,吴小冉一把捂住我的嘴。
“看一下他要做什么。”
我们迅速地躲在一块大石头后,这石头前面还有一大片灌木,枝叶旺盛,藏起来不容易被发现。只是空间太狭小了,吴小冉挨我挨得很近,有股姑娘身上特有的好闻的味儿,弄得我心神不由得有些荡漾。
吴飞爬上来后,警惕地四处观察了一下。
几日没见,他又瘦了,头发粘成一团,挂着几根草,满脸的胡楂,憔悴不堪。他还是穿着在上海时的那条裤子,皮带上挂着把匕首。
他悄无声息地蹲下来,从黑皮包里掏出一张白纸,一边朝山下看一边用铅笔飞快地画着什么。
我摸索着握住吴小冉的手,她在微微发抖,手心里黏黏的全是汗。
吴飞画完后,若有所思地待了一会儿,又从刚才的那条路下去了。
等再看不到吴飞的身影,我还紧紧攥着吴小冉的手,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下子甩开了。
“你讨厌。”
“啊,对不起,我忘了。”
“肯定是故意的,刚才吓死我了。这鬼地方。”
“就他一个人,还不一定打得过我,怕什么?”我吹牛说。
“你看后面。”
我一回头,头发都竖起来了。就在脚旁,荒草丛里有一口朽烂的小棺材,应该是当初埋得太浅,被雨水冲出来的。棺材盖子已经不见了,露出一只暗红色的虎头鞋,上面沾着泥的黄坠子还没烂掉,在风中晃晃悠悠。
“真晦气,这几天光看到死人的东西了。”
“你也怕呀?”
“谁不怕?”
“咱们走吧。”吴小冉站起来,“印度古书上说,一个瑜伽行者,不应该怕这些东西的。以前有些大师,还专门在坟地里修行,身边摆几具尸体,看着它们腐烂变质,体会生死无常。”
“真恶心。”
“你死了也恶心啊。”
“我留个遗嘱,一咽气马上拉火葬场。”
“死了还由得你?”吴小冉白了我一眼,“他就是吴飞?”
“对,刚才我真想冲出去把他一脚踹下山。”
“别傻了,你没看见他身上挂着刀子吗?亡命之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昨天就是他绑了你爷爷,你说他是去找什么东西啊?”
“我哪知道。”
8
到了石头房子,我洗了把脸。没有自来水,水是用手拉的。地上露着一截黑管子,安个拉手,一拉就往外涌出来一股水。
我觉得奇怪,房子建在半山腰,当初这井得往下打多深啊。
院子正中间的那棵歪脖树也有些怪,浑身焦黑如炭,像被雷劈过,但依然屹立不倒,几根枝杈像人伸展开的手指,奇特地刺向天空。
“你爷爷在这儿住几年了?”
“没问过。”
“房子建几年了?”
“几百年了吧。”吴小冉想了想,“小时候我听爷爷说过,他的爷爷都是在这里出生的,你算算。”
“那有历史了,这树也是吧?”
“梨树,我在的时候还活着呢。”吴小冉惋惜地叹了口气,“以前可好看了,一到春天满树都是白花,不知道怎么死掉的。”
休息了一会儿,我打算去史队长家,把在山上见到吴飞的事告诉他,让他们尽快抓住这个窃贼。
吴小冉本来想跟我同去,不巧老头儿在发脾气,用头把木门撞得咚咚响,每撞一下都仰天长叹一声。那黑狗眼见主人那样,也跟着愁眉苦脸,爪子一下一下地有节奏地挠着地。
52书库推荐浏览: 周寻